白若林一路上同那司机轮流开车,晚上也不去旅馆住宿,只靠在座位上打个盹就完了,这样紧赶慢赶,总算在第三天的下午回到流云家里。
事先也不曾捎信儿,门房迎出来也不让往里通报给老太太,而是径直去了太太院子,此时白薇刚睡了午觉起来,紫苏泡了杯刚调制好的玫瑰茶,庭院里树荫绿浓,她便让丫头把茶放在树下的石桌上,拿了一本线装书在看。
白若林急急地走进来,门口的小丫头桔梗还来不及通报,老爷已经走到院子里了。
白薇一抬头,忽然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白若林,脸色憔悴,身上的衣裳也皱了,愣了一下,笑道,“怎么也不提前捎个信儿回来?”
白若林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自己的新太太正悠闲地坐在芍药树下品茶看书,身上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家常衣服,却更显得面若润玉,一头乌压压的黑发没有盘起来,只高高束起。
那样的沉静美好,那样的清雅月兑俗。
直到耳边似乎听见周围丫头的轻笑,他才收回目光,笑着回答,“来的急,没想到事情办妥了!又是自己开车回来的,确定不了日子。”
白薇仍然微笑着,只当没看见白若林刚才的失态,吩咐丫头去端洗脸水,一面温和地说,“你先洗把脸,等会儿去见老太太。”
白若林稍稍有些失望,也怀疑刚才自己没讲明白,又道,“新买了汽车,就停在外面,你要不要去看看?”
白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其实会开车的,只不过白天齐觉得一个未婚女子太招摇了,再加上安国地方小,也实在用不上。
“买了汽车?”
白若林重重点头,然后就伸出一只手拉了白薇往外走。
出了院子,白薇挣月兑了出自己的手,白若林也不强求。
白薇远远就看到了一辆黑色的汽车气派地停在了门院里,也有一些下人远远望着,都很眼热,却没人敢在近处看。
白薇熟练地打开车门,坐到驾驶的位子上,白若林坐在副驾驶上,有些得意地看着一旁跃跃欲试地自家太太。
“若林哥,敢不敢坐我开的车?”
这一声若林哥叫的白若林倒有些心酸,她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称呼他了,没结婚之前倒是常常这样叫他。
白若林眉毛一挑,道,“怎么不敢?”
白薇看了他几眼,便踩着油门发动起来车子,接着熟悉地拐弯,开出大门口,白若林注意到了一院子下人诧异的目光,更觉得意。
白薇驾着车子出门,顺着大道一直开到了流云郊外,最终在流云河边停下来。
二人下车,眺望两岸风景。
白若林不禁夸赞她,“小薇没想到你车也开的这么好!”
白薇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夸赞,稍稍转了身子,过了半日才道,“若林,五姨太没了!”
其实白若林在南京的时候收到了母亲通篇责斥儿媳的家书,家里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这也是他着急回来的一部分原因。
白若林的脸色变得有些发暗,点了点头。
“已经查清楚了,是三姨太把砒霜放在点心馅子里,毒死了五姨太。”白薇继续说道。
尽管母亲的家书上也写了是三姨太所为,但他多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是警署弄错了,现在听见白薇真真切切地讲了出来,不免有些惋惜疼五姨太。
再怎么说,晴文的性子虽不讨喜,但她的一颗痴心始终放在自己身上,必是因妒生恨,看着自己对段梅宠爱些,就下了毒手。
按说这样狠毒的女人死不足惜,但她怀着他的孩子。
那么此前所有都忽略不计,眼下,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想办法把她从牢狱里救出来。
“晴文……”
白薇早知道他心里记挂着三姨太,就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前两天二姨太去看了三姨太,回来说三姨太精神还好,只是情绪有些不稳,骂了瑞云,还把二姨太带去的东西都给扔出来了!要不,现在去看看她?”
白若林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盯着她的脸,看不出什么异常来,才放下心来,又想到晴文那个厌恶样子,也并非十分愿意去,不过是看在月复中的孩子。
晴文向来聪明,明白现在她自己最大的砝码是就是这个孩子,一定不肯动了胎气。
“算了,改日去吧,咱们回去罢。”
白薇点点头。
回途是白若林开的车,二人均是一言不发,早没了出门时的好兴致。
谁知晴文不知怎么中了魔,听丫鬟说老爷回家来了,一个晚上都等不得,掏出私房打点了大门的巡警,又让丫鬟买来许多好酒好肉,请里面的两个看守吃酒,把他们灌醉后趁机拿了钥匙打开牢门就往外跑,但大门上的一个巡警虽收了她的钱,却因为是高谭迁的远方亲戚,并不替她办事。
他就拦住了她们,知道这个女犯是个孕妇,一身两命,不敢贸然就开枪。就在他犹豫间,晴文早做好了准备,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剪子,利落地扎了那巡警的心窝。
那巡警没想到会这样,一双眼睛全是惊讶,都来不及叫一声就倒在地上了。
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洒了晴文一身,她还怕他不死,捅了一下又一下。
丫鬟玉竹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浑身打颤。看到主子总也不住手,那巡警直挺挺躺在地上,胸膛被扎成了筛子。
她看不下去了,便拉住晴文,道,“三姨太,咱们快走吧!“
晴文猛地回神,手里的剪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二人在漆黑无人的深夜街道上一阵狂奔,只跑的汗流浃背才到了白家大门。
门房黄亮一看到二人的模样吓了一跳,尤其是三姨太衣服前襟上的斑斑血迹。他知道事情特殊,不敢不管,就先紧闭了大门,倒了茶,忐忑不安地往太太院子里走去。
“谁?”今天该虎杖值夜,他远远看到一个黑影走过来。
门房连忙站住,道,“虎杖兄弟,我是门房黄亮,有急事儿找老爷太太!”
“半夜三更的有什么急事?”虎杖不相信。
黄亮朝他耳语几句,虎杖听了也觉非同小可,便打开了院子外面的锁,幸好里面没锁,先站在厢房外面叫丫鬟。
寄奴醒来正要起夜,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也唬了一下,后来听出是虎杖的声音,便披上衣服走出来。
虎杖舒了口气,急道,“你赶紧把老爷太太叫起来!”
寄奴听了心下一凛,慌慌地点头,又急切地问,“出什么事儿了虎杖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