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南迁
高芙蓉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时候宋金枝还能保持镇静,看来,她不像她看起来那么好对付。
宋金枝仔细地看着她,高芙蓉觉得那眼光仿佛要把她剥光看穿了一般,心里的不安一点点聚集起来。
宋金枝看着她的表情渐渐有些些许变化,才停住笑,温和地说,“高小姐到底年轻,果然敢作敢当,没想到高谭迁一个爱拍马屁的小人,倒养出了你这样一个有气骨的女儿,这么说,你父亲是非常高兴把女儿嫁给自己的上司了,也对,这样也升的快些!”说着又转头对白薇说,“小薇,若林是不是这几天要回流云,正好可以给高谭迁捎个信儿过去哪有女儿要嫁了,做父亲的还不晓得这种道理?
高芙蓉的脸色变了又变,但她已经豁出去了,也同样昂起头。眼睛与宋金枝对视,笑着问,“这么说,姐姐是答应了和上官离婚?
宋金枝的面色如灰,愣了半天,但最后还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高芙蓉立即愉快地笑了起来,道,“谢谢姐姐成全,我和上官都会感激你的!”宋金枝听了心里连连冷笑,道,“你是什么人,也配叫我姐姐,趁我现在心情没坏,你赶快离开这儿,以后也不要来了!”
高芙蓉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讽,看着宋金枝的暗淡的脸色,暗自偷笑,面上却是很有礼貌地跟她道了别,又笑着对白薇说,“小薇,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因为心里激动,高跟鞋踩得非常响,一直到声音渐渐远去,完全听不见了,宋金枝才抬起头勉强朝两个晚辈笑了笑,道。“差点忘了,我带来了新鲜的桃子和葡萄,你两个要不要吃?”
云琴偷偷擦了眼泪,与白薇异口同声地回答,“要!”
三人愉快地吃着水果,宋金枝还记得白薇母亲生前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你母亲是安国远近闻名的美女加才女,过了十八岁,你舅舅说,提亲的人把家里的门槛都踏破了,其中还有许多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可沉香姐还是执意嫁给了当时你父亲,这个事情在安国当时被传为佳话呢……”
云琴听了这个却更加怜悯器面前自己的母亲来。
父母那是的恩爱相比也比姑妈姑夫差不了多少吧,但现在别的女人都要让母亲成全她和父亲了,而自己没见过几次面的姑姑虽短命,却是不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子重结百年之好了,也算是一种福气吧。
白薇听了心里也不是十分舒服,是啊,父亲是好父亲,对母亲好,母亲走后,对她百般疼爱。也没有再娶正室,只是,家里的三房姨太太依然让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宋金枝见两个孩子的表情都有些不太好,暗暗埋怨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个,就又勉强笑了笑,道,“我也来了半天了,家里还有一堆的事情,明天再来看你们!”说着猛站起身来,身子却歪了一下。
云琴惊呼,“妈!你别生气,咱们只当父亲没了,我和您一起过!还有大哥大嫂!”说着就下了床,走过去扶住母亲。
宋金枝一直压抑着自己,此刻却禁不住流下泪来。
白薇看着悲伤而泣的舅母,眼睛也湿润起来。
这个高芙蓉太不像话了,做的这些事,刚刚说的那些话,哪像一个好人家的小姐说的?二人劝慰了宋金枝半日,云琴看母亲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只是强打着精神而已,便趁机说,“妈,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事了,能走能吃能睡,需要的只是养伤了,你天天往这里跑也辛苦,不如我干脆出院吧,这样也可以陪陪你。”
宋金枝字儿按时巴不得。但看了看打着石膏的白薇,道,“那哪成,出不出院不是你说了算的,再说,你表妹受得伤重,也要再住一阵子!”
白薇也厌烦了这种生活,就说,“舅母,我也想回去养伤,没事的,对于我这样的病人医院有专门的轮椅或者是担架,让大表哥开车来,把我们接回去不就完了?”
宋金枝眼底闪过一丝犹豫,道,“这样吧,我一会去问问医生,再回去同你舅舅商量商量!”
云琴知道母亲已经允了,连忙催促,“妈,你现在就去问大夫!”宋金枝怜惜地看了女儿一眼,出去了。
第二天二人很顺利地出了院,而且预先交了上门复诊的诊金。这样隔一段时间,医院就会专门派人去上官公馆为二人复诊。
上官平愉快地看着白薇,问,“这两天怎么没看到妹夫?”
白薇这两天也没看到白若林,不确定他是否已经离开南京,就含糊地说,“家里有点事,回去了!”
上官平有些失望,却也还是一笑带过。
高芙蓉兴高采烈地出了医院大门,觉得外面的天格外蓝,街上一个个走过的人都格外可爱。她恨不得立马就去警署告诉上官云,他没说服宋金枝,但是她做到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了,可以当众挽着上官的手臂,可以随他出入任何的社交场合,以后,那个上官公馆的女主人就是她了。
高芙蓉越想越高兴,有了上次的经验,虽然不能去警署,但也不想就这样回云霞公寓,打开手袋看了看,里面还有些银钱,便不急着回去,饶有兴致地逛起街来。
她一口气给上官云买了四五套便服,又给自己买了一件非常漂亮的睡裙,口袋里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她的好心情还是一点没少,但也只能拦下一辆黄包车回去了。
在这里她的朋友不多,但这种喜事总要跟人分享一下才会觉得痛快,高芙蓉想来想去,想到那个住在自己楼上,十一层的苏小姐。
尽管苏小姐没有说破,她也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而且,有一次出来买早点,还看到了一个男人和苏瑾华并肩走着。
也看清了那个男人是谁。
然而看到白薇她却不说,心里存了看笑话的心理。
高芙蓉把买的东西交给佣人,自己也不换衣裳,也不洗把脸就提着两盒点心上了楼。
穿着丝绸睡衣的苏瑾华给她开的门。
她看了看苏瑾华,有些惊讶,短短几天没见,苏瑾华已经消瘦了很多,眼睛黯淡无神,而且看样子是刚刚起床。
高芙蓉放下点心,道,“苏小姐病了?”
瑾华挤出一点笑容。道,“谢谢高小姐来看我,来,先喝杯水吧!”
高芙蓉也不客气,咕嘟喝了半盏,道,“病了就要去医院看呀,我看你的脸色发黄,女人可不禁折腾,你千万别大意!”
瑾华冷笑了笑,苍白干枯的嘴唇哆嗦了两下,道,“他不要我了,我心里生了病,医院能治吗?”。
至此高芙蓉有些后悔上来,苏小姐是这样一个情况,自己怎么还好意思说呢?瑾华看她面露犹豫,便脑子清醒了清醒,问,“高小姐有事找我,但说无妨!”
高芙蓉看她坦然的样子,也是急于有人知道,便道,“没什么,他肯娶我了!”苏瑾华闻言呆呆地,使劲瞪着她看,问,“他肯娶你做姨太太?”
高芙蓉皱了皱眉,不悦地道,“怎么能是姨太太呢,是太太!”
苏瑾华再次惊讶了,道,“太太?他原来的太太怎么办?”这在她听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芙蓉得意洋洋地说,“他们离婚。”
苏瑾华不禁一阵羡慕。高芙蓉看她可怜的样子,连忙安慰她,“你是不是受气了,还是那边儿容不下你?”
苏瑾华想起白薇风情万种却又仪态大方的样子,摇摇头。
她是自愧不如,彻底毁了心,因此这些日子白若林不来,她也不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念华和荣华都劝她想开些,但瑾华就是不能相信,白若林是真的遗弃了她。
曾经那么好,比她三姐同武老板是好多了,为何武老板还没有抛弃三姐,按月送来家用,而白若林连个影子也看不到了呢?更不用说送家用。
心里越想越委屈,禁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高芙蓉真想推门而出,但那样做似乎太不近人情了,就道,“苏小姐别伤心了,理别人做什么,你快进去洗个脸,换件衣服,咱们去跳舞!”
瑾华在家也着闷了,且哭了一阵心里好受了很多,就点点头,进了卧室。不一会儿出来,换了一条血红的刺绣旗袍来,脸上的妆也很浓。
高芙蓉是高兴,瑾华是为了排解忧苦,二人来到舞厅没怎么跳舞,倒喝了不少酒,出来的时候有两个男子扶着她们出来,并且彬彬有礼地要送她们回家,高芙蓉脑子还算清醒,拦了两辆黄包车与瑾华一前一后回去。
彼时已是深夜,大街上人行稀少。
有一辆汽车在后面跟着她们。
黄包车走到云霞公寓,二人下了车,身子歪歪斜斜地往前走。高芙蓉冲着瑾华笑了笑,正要开口说着什么,忽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人,接着就被捂住了嘴。
苏瑾华在旁边吓得呆若木鸡,酒一下子醒了,待反应过来,那辆汽车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即飞快地跑进楼,手脚打着哆嗦,心里还胡乱想着,那太太的位子是好夺得?高小姐一定是被那边的太太给做的手脚,这高小姐真是乐极生悲,只怕此去,是凶多吉少呀!心里便找回一点平衡。
上官云是三天之后来到云霞公寓才发现高芙蓉莫名其妙失踪了的。
白若林在扬子饭店待了两天,脸上的肿也消散了,结痂月兑落了,虽然留下了一点痕迹,但已经不怎么明显了,他仿佛是心虚般地没再去医院,而是胡乱采买了一些东西作为带回去的礼物,想了又想,额外给四姨太舒云买了一件衣服。
待第三日早上,一切准备妥当,他穿了一件崭新的竹青长衫去医院同白薇告别,谁知一看房间早空了,问了医院才知道早在昨天就出院了。
这个时辰只怕上官云还没走出家门,他在街上磨蹭了一会儿才过去,上官云果然不在了,但是上官平在,对他倒挺热情的。
与白薇说了些关切的话,他便告辞出来,上官平亲自送他出来。
“流云虽好,终是太偏僻了,妹夫有没有想过举家南迁?”上官云貌似随意地试探。
白若林客气地笑笑,道,“这次小薇受伤还要且养一阵子,确实需要买个宅子,只是没有合适的,我也看了几个,都太小了!”
上官平赶紧递话儿,“哦,原来妹夫早有此意,不如这样,我虽然出去了这几年,但老朋友多,替妹夫打听着,如何?”
白若林郑重地倒了谢。
上官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也许这个妹夫将是他争取的第一个股东。
白若林几日后回到流云,却并没有归家的喜悦,而是心理空落落的。并没先去老太太那里,而是去了白薇院子。
紫苏她们先听说老爷回来了,便以为白薇也回来了,都高兴地不得了,后来看到只有老爷一人,便有些失望,而紫苏又不同,虽然对这次小姐没带她去南京,而是带了寄奴有些意见,但还是很担忧,壮着胆子问板着脸的白若林,“老爷,太太怎么么回来?”
白若林喝了半盏茶,道,“她受了点伤,不方便回来。”
紫苏一听就急了,“小姐怎么会受伤?严不严重?伤在哪里了?”因为急,声音不由就高了起来。
白若林却也没在意,而是还含糊地说,“现在没事了,只是还要静养一些日子!”
紫苏听他如此说,便知道小姐伤的很严重,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哽咽着道,“老爷,求你让我去南京吧,我要去服侍小姐,从小就是我服侍她,别人她会不习惯的!”
白若林没心思应付她,便道,“我过几天还去南京,到时你一起去吧!”
紫苏立刻转忧为喜。
白若林觉得自己疲倦极了,便躺在木榻上准备闭目养一会神,没多久外面就响起四姨太的声音。
“老爷回来了!”
其实舒云早就听丫头说白若林一个人回来了,心里按捺不住喜悦,明知老爷在休息,还是过来了。
白若林睁开眼,本来想让她回去,可又想到她身上有喜,只得强打精神坐起身。
舒云穿了正红云霞绸缎衣裤,发鬓油光水滑,还淡淡施了脂粉,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白若林看着她又觉得顺眼了些。
舒云说了许多关心他的话,又说了自己早孕反应特别大,而且就喜欢吃个焦酸的东西。
酸儿辣女。
白若林知道她这是暗示她怀的是个儿子。
就微微一笑,与她敷衍了几句,又想起来什么,便让丫鬟从行李箱里面拿出单给舒云买的衣服。
舒云接过去那件油绿色的旗袍如获至宝,嘴里甜甜地说,“这是老爷专门给我买的?”
白若林听出他的意思是问二姨太有没有,便觉得没意思起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舒云高兴了一阵,又说,“老爷,你不在的这些日子,药铺子的生意也很好,家里也都挺好的,只是老太太要等急了,咱们现在过去?”
白若林皱了皱眉,对她说话的语气有些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
也不知道舒云是忘了还是怎么地,自进门到现在都没有问白薇一句,哪怕只是一句“太太怎么没回来”这样的话都没说,不止屋子里和院子离得丫鬟不高兴,就连白若林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但他还是沉默着同四姨太出了门。
白李氏自然是非常高兴,但做母亲的,比做姨太太的强上上万倍,老太太眼神再不好,也看出了儿子的不正常,第一句就问,“若林,你脸上怎么回事?白薇怎么没跟着回来?”
白若林笑着回答母亲,“脸上是喝醉了酒不小心撞到墙上了,小薇她……”
白李氏对儿媳也有些担忧,追问,“她怎么了?”
白若林脸色更加黯然,道,“她和舅老爷家的二表姐出去,两人都被汽车撞了,脚踝骨头折了,所以没回来!”
白李氏叹息了两声,道,“让她好生养着,骨头长好了再回来!”
白若林点点头,顾不上说些别的,道,“娘,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这次我去南京仔细考察了市场,那边儿的潜力非常大,咱们不能老窝在流云这种小地方,既然以前能从曹县迁到流云来,咱们也该从流云迁到南京去!”
白李氏自然懂得这个道理,点点头,又道,“说的有道理,只是小地方又小地方的好处……”
白若林知道母亲担忧着什么,便说,“娘你怕什么?咱们是正经做生意,谁也不能无故找事,再说,小薇的舅舅在警署是局长,有了这层关系,您就放心吧!”
白李氏也听说过白薇舅舅在南京,便点点头,道,“也好!”
“那我即刻就吩咐下去,让丫鬟们收拾好细软,明日雇了车队送母亲过去?”
白李氏没想到儿子这么急,便问,“那边的房子你买好了?”
这却是白若林最着急的了,含糊回答,“看了几家,还没定下来,南京城这么大,肯定有合适的,母亲过去可先暂住在上官公馆,一有了房子立马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