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老爷昨儿个就出去了,现今还没回来呢”夏桑帮徐青绫理了理衣襟,如是回道。
难怪,照往常,爷爷还不得大惊小怪一番,徐青绫抿嘴一笑。想着三年多来,爷爷对她就如嫡亲孙女儿一般,甚么东西都紧着她用,又时不时地送她些物事。现如今她府中的库房里堆了不少爷爷平日里给的奇珍异宝、名家书画等等,囊括万物。
突然想起,那库房好像不够用了,还需腾出一间屋子另作库房。待琉璃与珊瑚回来,商讨一番,究竟是另择一间房子还是在原库房旁加盖一间?想到这些徐青绫又颇有些头疼。
这三年来,除了爷爷时不时地借着各种名义送她物事以外,唐苏也送了不少珍贵的布匹,加上她自己买的,她的家财绝对是比京城里一般富户多了不少,至于高出多少,她还真不晓得。
绕过水墨山水围屏,徐青绫来到了外间的炕上,在落座前夏桑细心地垫了块锦垫,又在一旁安置了大迎枕,她方缓缓落座,斜倚着身子。
“小姐,您的身子已是好了不少,要不让人多备些膳食,您多用些。”声音中透着暖意,此时,冬雪推门进来。
身子确实好了不少,但记起那日在慈云亭发生的事,徐青绫隐隐觉得心头微微发痛。徐青韵的刁蛮,徐正宏的偏宠让她心中很不舒坦。
这三年间,嫡亲父亲徐正宏对她不闻不问,每当收了爷爷与唐苏的礼物后,常常会不由自主地与他做比,总能让她感慨半晌,即使她不是真正的徐青绫。心中也会不觉泛起一丝苦意,透着对“徐青绫”的怜惜,偶尔也能带上自己的一份莫名情绪。
“小姐,小姐…小姐”夏桑唤了三声,才将她从沉思中唤醒,牵强一笑,忆起方才的询问,轻轻颔首。
见徐青绫点头,夏桑虽猜不透小姐方才在想些什么,却也舒缓一笑,盈盈一礼,返身离去,与冬雪微点点头,擦身而过。
冬雪向徐青绫行了一礼,露出明媚的笑颜,“小姐,您的身子可是大好了?”随即便动作娴熟地为徐青绫泡上一杯蜂蜜玫瑰香茗,递与她。
徐青绫稍抿上一口,香甜入喉,口齿留香,“嗯,我吩咐你留意的事如何了?”
“小姐晕倒后,那坐在地上的短衫男子依旧啼哭不停,也未曾理会诸事。倒是身旁的那些妇人立马停止了哭泣。而坐于首位的那家伙,面色铁青,或明或暗,就如小姐您作废了的画般,颜色异常斑斓。”说至那薛长贵,冬雪不由哼唧出声,一脸不屑。
望着满脸愤慨的冬雪,徐青绫不由一笑,“你这丫头,口齿越发伶俐了,都能赶得上你琉璃姐姐了。”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三年前就随了她,她也不拘着她们的性子,如今这十二三岁的几个女孩儿已是定性,四人性子均是不同,春桃活泼好动,夏桑温柔恬静,秋实沉稳实干,冬雪聪明伶俐。
而教导她们的孙妈妈又是官家小姐出身,不仅教导她们规矩礼数,也教导她们识字,她们均是落落大方,绝对比得上那些小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冬雪双眼眯成缝儿,讨好道,“小姐,这还不是您教导得好,又有孙妈妈、琉璃姐姐与珊瑚姐姐在一旁督促,奴婢还能不好?连带着家里人也过上了好日子,这都是小姐给奴婢们的恩惠,自当铭记在心。”
“好了,好了,说得越发没谱了,继续说正事吧”徐青绫忙阻止道,否则,冬雪这嘴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收得住。
冬雪忙收敛了神色,“那家伙的婆娘似乎恨不得薛掌柜早死,骂骂咧咧的,好像还说了句,还说了句……”冬雪咬牙冥想,却是一时想不起说了句何话,“哎呀您瞧奴婢这脑子,总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徐青绫安抚道,“不着急,慢慢说。”她只要知晓那短衫男子薛富贵不是伪装的便够了,至于薛长贵的婆娘说些什么并不重要。
“对了”冬雪一击掌,道,“凶婆娘指着那家伙说,‘你没给儿子挣上钱也就罢了,败光了家财,还想怎样?’,随后,那家伙就开始给他婆娘使眼色。”
那就对了,跟她昨儿个询问珊瑚完后得出的结论不谋而合了,清澈如雪的眸子不觉一亮,她就等着府尹大人的传令了,嘴角微扬,似狐似狼。
冬雪见自家小姐露出这种神情,心下莫名一抖,透着丝丝寒意。记起以往曾出现过一次,那次得罪过小姐的人,最终落魄收场,差点没家破人亡。看来近日又有人该遭殃了,不觉可怜起那人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打断了屋中两人的思绪,是夏桑等人端着食盘进来,早膳种类异常丰富,装了满满三个食盘。
春桃笑盈盈地帮着夏桑摆膳,“小姐,您猜奴婢与夏桑去厨房时,碰见了谁?”未等徐青绫回答,春桃就按捺不住说了出来,“是曲少爷,曲少爷对奴婢们温和一笑,便离开了。后来,奴婢与厨房的下人搭话,才晓得曲少爷之前亲自吩咐厨房,为您准备了丰富地早膳。连这盘您爱吃的玫瑰酥饼也是他特意让厨房做的……”
春桃犹在叨叨不觉,丝毫未觉徐青绫伸向那盘金黄膨松,溢着玫瑰清香点心的竹箸不觉一顿,稍稍一偏,夹了块金丝枣糕,咬了一小口,置于空盘中。
夏桑不着痕迹地戳了春桃一下,给她使了个眼色,春桃这才发觉自己似乎说过了,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她又没管住自己的嘴。
昨日珊瑚姐姐与她们说了曲少爷,她们三人加上玲珑都是满眼崇敬,瞧那曲少爷端的是一翩翩佳公子,结果,今日发现他照顾小姐又是十分周到,不觉便说多了。记起夏桑早与她说过,管不住嘴,早晚会闯祸的,心中不免惴惴不安。
徐青绫安静地用了早膳,期间并未再说一句话。只是临到她们撤了早膳时,淡淡道,“收了后,拾绰一番,我们提前回府。”
夏桑有些担心徐青绫的身子,想着小姐的身子也未大好,又记起今早琉璃姐姐提到,小姐说了用了午膳才走,如今却是提早了一上午。忆起方才春桃的多嘴,遂,瞪了一眼有些莫名的春桃,才劝道,“小姐,此时寒露未散,您的身子也未大好,还是缓缓再走吧”
“无事,身子已是舒坦。”又吩咐冬雪去向曲岩兮辞别,“行了,你们下去吧”
三人点头应诺,曲膝行礼,返身离去时,却是传来徐青绫淡漠的一句,“珊瑚是佟府的家生子,她能唤曲公子为曲少爷,你们是我府中的丫鬟,莫再让我听到那声曲少爷从你们的口中传出。”
三人一怔,小姐少有用这种语气同她们说话,慌忙应是,关上房门,匆匆离去。
门应声而合,徐青绫不觉瘫软在炕边,自从发现了那事后,她与他便越行越远了。与他,再无可能。
颠簸的马车中,徐青绫睡着并不舒坦,即使丫鬟们比往常多垫了厚厚一层绒毯,还是不舒服,“夏桑,扶我起身吧”
“小姐,您不再睡会儿了,离府邸还得一刻钟光景呢。”见徐青绫摇手,夏桑与冬雪只好无奈地将徐青绫扶起身子,春桃适时地将大迎枕置在车壁上,让她倚着更舒服些。
一刻钟前,冬雪向曲公子辞别时,他并未说些什么,只是给了她好多药丸,说这些都是为小姐调理身子的药丸,并让她们好好照料小姐,便遣了冬雪离开。
夏桑望着自家小姐平静无波而又越发美丽的容颜,想起冬雪传达给小姐曲公子嘱托时的情形。
当冬雪将一个装有药丸的精美檀木盒子呈给小姐时,眼前闪过疲惫不堪的平凡脸庞,多嘴道,“小姐,这是曲公子让奴婢交给您的,说您的身子虽解了毒,但还有些余毒未除,以后恐会不妥。这些药丸是曲公子连夜配制的,让您每隔七日服用一次,连续半年,这毒便除尽了。”
而小姐只是轻嗯了一声,未看一眼,便面无表情地道,“夏桑,你收了吧。赶紧收拾物事,我们一会儿便出发。”如今,这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檀木盒子,正捧在她的手中,而她坐于小姐身前,未曾睁眼看一眼。
时光流逝,帘外传来李大爷的声音,“小姐,到府邸了。”
夏桑才缓过神来,轻声喊着仍闭着眼的徐青绫,“小姐,到家了。”
徐青绫这才睁开眼,却依旧清澈明媚,未曾有醒来后的迷瞪,“嗯,下车吧”
几个丫鬟扶着徐青绫下了马车,夏桑上前敲响府门,一小厮探出头来,见是自家主子,忙开了门,迎了徐青绫一行人进来,“小姐,钱管事迎了位客人进去,正在偏房等候您。”
徐青绫微微一怔,这时候来得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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