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之隐回到村里,已是天黑,家家户户都相继点了灯,那若隐若现的灯光,衬得夜色更浓。
之隐晃了晃神,耳边的狗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不绝于耳,这才是自己生活的世界啊,之前的种种,就如做了个梦般,在此时,竟是显得那般的不真实。之隐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小雪,踢了踢它:“小雪,你也来两声,看人家叫得多欢腾啊!”
小雪晃了晃脑门子,也不答理之隐,箭步往前飞窜出去。
“嘿,你个家伙,才觉着你有点狼性,这会子就给爷摆脸色了,看我不逮到你给你好看。”说着便抬腿追了上去。
院门前,十月搬了张凳子正在听冬瓜讲鬼故事,这小子什么都不行,就这讲故事的本事倒是不小,就凭这倒也让他在十月身边混了个一席之位,每每之隐起了捉弄之心,就会拿他开玩笑,说是当他有朝之日成了第一说书先生,懂得武文弄墨了,就将他家十月嫁给他当媳妇。
十月愤怒之,之隐得瑟之,冬瓜羞涩之,明眼之人了然之。
当然说得多了,十月也就当之隐说得这话是空气,自动忽略了,弄到最后,反倒是之隐自己觉得没意思了。
此时,十月身边围了一圈村里的少年,俱是一脸认真,至于是看十月还是听故事那就不得而知了,而小雪早已圈在了十月的脚边,一副乖样。十月抬眼看到之隐朝这边走来,就开始对他露出诡异的笑脸,配着这冬瓜的鬼故事,还真有几分慎人。
“你们都回去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说着,也不待大家反应,十月就自顾自的站了起来,朝之隐走了过来。众人看主角走了,围着也再没意思,也就倾刻间都散了,临走前冬瓜还来到十月和之隐面前,唯唯诺诺唤了声:“之隐你回来啦,”然后转向十月,“十月,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给你讲故事。”说完也不等他们答话,转身就跑了。
之隐用手肘撞了撞十月,挑了挑眉,一副我怎么觉着他怕你的模样。
“放开,有话好好说,你拉我做什么。”之隐见十月也不理他,上来就拉着他的衣袖往边上扯,顿时不奈,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粘他了,只要在一处,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扯都扯不掉。
“嘘——,别吵,我和你说……”十月一脸的神秘,可话还没说完。
“之隐,你进来。”老爹的话从屋内传出。
十月一脸我也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的表情,目送之隐进了屋。
之隐倒觉得没什么,至多是老爹发现他又偷懒,罚他不准吃饭而已,饿一饿的,也习惯了,等老爹睡下了,再去让小雪给偷个馒头吃吃,这一晚上也就能过了,这事,做得多了,早就得心应手了。
“把门关上。”沉沉的声音传来,之隐这心里也是一下咯噔,这老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这般严肃了,平常做错事,惹得他火冒三丈令着鸡毛掸子满村跑,也不曾像今天这般关门训人啊。
“十闲大侠,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经念了快有上千遍了吧,其实,连他自己都不信这话。
不过说来十闲也奇怪,自之隐记事起,从不让他叫自己爹爹,每当十月可着尽叫爹爹时,之隐就十闲大侠,十闲先生,十闲帅哥的一通乱叫,他其实不是没有忌妒过十月的这声“爹爹”的,小时候更是因为这声“爹爹”而讨厌了十月好一阵子,直到后来十闲说他是他进山狩猎时捡来的,才没有再闹脾气,但心里总归对自己是个孤儿这一实事有些难过,好再十闲除了不让他叫爹爹,其他倒也是对他和十月没有偏颇,甚至还让他跟着练练功,说是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不能太柔弱,这是连十月都没有的待遇,时间久了,渐渐也就不再纠结这事了。
“你今天又没好好练功了?”十闲背对着之隐,豆大的油灯照得人影一晃一晃的,之隐很快就对着那影子忘了神。
其实十闲虽为一个猎户,确有着极俊美的外形,这个单看十月这身遗传下来的皮囊也就知道了,而那些不知道内情的,甚至都说之隐比十月更像十闲几分,每听到这处,之隐也总会偷乐,那都是十几年共同生活下来的活生生的鲜明佐证啊,都说人和人一起生活久了会有相似之处,之隐就跟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似的,虚荣心特满足。
见之隐半天不回话,十闲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半晌终于无奈的叹气道:“你就真的这般不喜欢练功?”
“我……”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你,这本书我放在这里,你是选好好练功还是选年底和十月成亲,由你自己决定,今晚给你时间考虑,做好决定之后,你再来告诉我。”说着十闲就把一本没有封皮的书放在了桌上,转身欲朝门口走去。
消息很震惊,之隐还没消化完话里的意思,一直在门外听墙根的十月已经先破门而入了,“爹爹,你是开玩笑吗?月月今年才十二岁,怎么可能成亲,而且还是之隐哥。”
“你觉得爹爹像是在开玩笑吗?”。十闲他其实并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而且从他今天去市集卖完兽皮回来时的脸色,就知道之隐要倒霉了,只是没想到,一向在爹爹面前表现乖巧的自己,竟也会跟着一起倒霉了。
“可是,爹……”不等十月把话说完,十闲已经拉着她出门了,只听“喀嚓”一声,大门被落了锁,之隐被关在了门内。
看着十月被提出了门外,看着大门被关上,听着落锁的声音,十月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耳边,之隐才慢慢转过头看着桌上类似于武功秘笈的书,老爹这是怎么了。
书本在豆大的灯光下安静的泛着淡黄色的光晕,之隐又转头看了看那落了锁的大门,不知道老爹将十月提到哪里去了,现在外面安静的连小雪的呜咽声都听不到了,之隐模了模扁扁的肚子,叹了口气,趴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双手抵在下颌处,无力的自语道:“十闲先生这么激动,看来今晚真的要饿肚子了。”长嚎一声后,整张脸都埋进了桌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