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老顽童留下,舒迪就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每日晚上去闻府后院,旺财家门口附近,跟他学两个时辰的功夫。
老顽童不让舒迪叫他师傅,说自己有徒弟,教舒迪只是因为当年欠大师兄的人情债不得不还,才勉为其难来到闻府的。说白了也只是友情指导一下,算不得正室弟子,更谈不上嫡传,关门什么的,最后还说:“女女圭女圭,你就随便学学,以后遇到贼人的时候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有个自保能力就行了!小老儿半年时间保证这些还是能教会你的!”
舒迪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着实不爽!还以为自己福气不小遇到个名师呢,结果却是这般情形。心里就暗自决定,一定要努力学,学出个样子给小老头看看,让他以后使劲后悔当初不收自己当徒弟的决定!
小老头姓严名肃,舒迪刚一听到这名字的时候,笑的那叫一个前仰后合,心道:“什么叫名不副实?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大概小老头自己也觉得严肃这名字搁自个儿身上是个笑料,于是就给自己取了个“笑一人”的别号,且还用的怡然自得,久而久之,竟取代了自己的大名。
于是舒迪就称呼小老头叫笑老头儿,老头听了这名字还挺喜欢,一来二去的也就这么叫上了!笑老头儿住在闻府外面的合城街上,每日夜深人静的时候来把舒迪静静的带走,教完功夫再悄无声息的送回来。
好在舒迪自身体恢复后就独自儿住在西厢房,距离敏娘和四夫人的房间也比较远,加上都是深夜匆匆来去,一时倒也安然无事。
三日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中秋佳节,这日舒迪美美的睡了个懒觉,近午时才起床,洗漱用膳完毕,来到了四夫人的房里。
四夫人妆容精致,身着湖蓝裙装,脸上因为薄施胭脂,因病而略显苍白的脸颊也多了几分潋滟的生气,颜如玉,气如兰,淡雅月兑俗,清婉怡然。
看到舒迪呆愣的模样,敏娘一旁抿嘴轻笑道:“夫人,看小姐这副模样,你就该知道敏娘所言不虚吧?”
“迪儿过来!”四夫人看到舒迪呆愣的模样也不禁莞尔,心里升起无限关爱,玉口轻启,柳臂舒展,将女儿揽入怀中。
舒迪伏在四夫人柔软且微带药香的怀中,喃喃道:“娘今日真是美极了!迪儿都看呆了!”
“迪儿以后会比娘更美的!”四夫人轻抚舒迪头发,低声回道。转头又对敏娘笑道:“自打怀了迪儿到现在,将将九年未曾这般梳妆了!今日这般倒是有点不适应了!”
“夫人本就貌美质清,气态高华,不然也不至于被那些有心的害至此番境地啊!如今老爷总算因小姐清醒而不再对夫人那般冷漠,夫人素来知道老爷的性子,今次老爷这番示好,已是不易,夫人您也莫再计较往事,徒惹老爷不快了!这也是为了七小姐好啊!”
四夫人眉头轻皱,正欲反驳,听到最后一句话,叹息一声道:“敏娘,你说的对!人总是要朝前看的,之前迪儿那般情形,他又那般相待,我气怒委屈之下,万念俱灰,又哪里会有心思去强颜欢笑,博取欢心?如今迪儿聪明伶俐,每日里环绕膝下,连日子也过得鲜活起来,我自是万般欢欣。做了母亲的人,哪里还会再像从前那般清高孤傲?莫说只是虚礼相应,就算是再难些的事情,只要是为了迪儿好,我都会去做的!”
敏娘一边试着眼睛一边低回:“是啊!九年了!姑娘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大院小姐了!”
一看气氛要愈加低沉,舒迪赶紧抬头笑道:“娘,我也要装扮的美美的,跟娘一样美!”四夫人和敏娘被舒迪这么一叫,抬头轻斥:“才这么小,就整日里美啊美的,以后还不知会怎样折腾人呢!”
敏娘笑道:“小姐莫急,敏娘现在就帮你梳理整装,保证让你也美美的,做院子里最漂亮的七小姐!”
“敏娘,你可别纵着她,这丫头可是个不安分的。最善于伪装了!”四夫人轻笑道。
“娘!迪儿以后不喜欢你了!”舒迪跺脚轻嗔。一时满屋笑声。
经过敏娘一双巧手修饰后的舒迪,喜滋滋的对镜自怜。今日的舒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裙装,梳了一个公主头的发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粉雕玉琢的小脸,颊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娇憨可爱,灵动慧黠。
舒迪满意的对着镜子打了个响指,乐滋滋的冲四夫人房间跑去。
四夫人看到舒迪笑道:“这一打扮,倒也有了几分颜色了!”
舒迪正准备炫耀几句,四夫人又继续接道:“今日里是我们闻府的中秋家宴,到时你爹爹姨娘,兄弟姐妹们都齐聚一堂,吃月饼,饮桂酒,挂灯笼,品诗词,赏秋月。如若长辈考你课业,会的话就据实回答,不会也不要假话相迎,不可与兄弟姐妹再起争端,要乖巧规矩。记下了吗?”。
“迪儿记下了!”舒迪低头应道。心里思忖:“如若只是背几首诗词什么的,应付起来倒也不是难事。怕就怕闻舒畅上次吃了暗亏,大夫人会轻易放过自己吗?不过家宴人那么多,便宜老爹也在场,大夫人应该不会太过头的吧?算了算了!索性就“以不变应万变”,到时再见机行事吧!”
主意打定之后,舒迪就窝在四夫人房里捧着诗书,听四夫人和敏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消磨着时间。
申时的沙漏漏尽的时候,敲门声终于响起,拉开了舒迪第一次在闻府正式亮相的帷幕。
闻俭微笑立于门外,他是奉老爷之命来接四夫人的,少顷,敏娘轻挽四夫人走出门来,闻俭满脸堆笑的见了礼,一行四人朝前院走去。
一盏茶的工夫,到了目的地—悦园。这个院子的风格不同于静园的幽深宁静,也有别于是莲院的古板厚重。
一眼望去,长亭短台,回阁走廊,清泉流水,小石跃鱼儿。没了那么多的厚重建筑,参天老树,却充满了轻松,闲适,田园,清新的味道儿。大概是因这次家宴在此举行的缘故,所以园子里丫鬟婆子,仆从书童三五成群,穿梭往来,一时间倒也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路上总有丫鬟仆从之类的给闻俭让路鞠躬,姿态甚是恭谨,却对四夫人三人视若无睹。有的小丫头还好奇的盯着舒迪看,背后还能听到一些指着自己窃窃私语的声音。舒迪早知道自家娘亲三人式微,却未曾想到如今竟连一个闻老爷身前走动的书童的地位都不如,想到这些,不禁暗自唏嘘。
经过一个九连环般的水上长廊,到了一个水榭前。
舒迪细细打量这水榭,约三间厢房那么大,四四方方,顶上檐角飞扬,四周窗子相连洞开。因是中秋佳节,外面挂了一排溜的灯笼,既应景又照明,一举两得。厢房外面是一人宽的走道,四周有半人高的栏杆,栏杆下皆是一排排的座椅,以供人戏水休憩之用。
闻俭带四夫人三人上了水榭,屋子里另有灯笼高高挂起,一室明亮,几位夫人珠围翠绕,正自轻声谈笑,另外一桌几个孩子正在争执着什么。
闻俭带舒迪行至靠后方的一排桌椅前轻道:“请四夫人,七小姐稍事休息。老爷一会儿就到。”言罢躬身退下。
“哟!这不是咱家四妹妹吗?可有些年头没见着了,四妹妹身子骨一向娇弱,怎得今儿个舍得出来陪咱们赏月了?”一把尖刻的嗓音传来。
“三妹,不可无礼!四妹妹,难得今儿个你跟小七也来了!要不大家就这里一处坐了也好聊会儿子天?”大夫人轻声招呼道。
“是啊,老爷现今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大姐每日里忙里忙外的操持这个家,可是够辛苦的,不像有些生的娇弱的福气大,每日里坐享其成,躺在床上享清福啊!”又是那个尖刻的嗓音继续道。
“多谢大姐关心,这边已有位子,就不过去打扰了!”四夫人轻声回应大夫人,对于那个尖刻嗓子的三夫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拉着舒迪就近坐了,敏娘在二人身后站定,舒迪这才有功夫朝那群姨娘们望去。
大夫人王佩莲正右方坐着,身着正红色裙装,发髻高高盘起,头上步摇轻轻晃动,映照在丰润而白净的脸庞,倒也有股子端庄富贵的意味。
紧挨着大夫人而坐的二夫人,细眉舒眼,安静淑娴,一身水红色裙装既烘托了大夫人的隆重,又展示出自己的温顺,一副老好人的姿态。
二夫人下首的三夫人,就是刚才讲话尖刻的那个妇人。橘黄色衣衫,凤眼桃腮,皓齿红唇。微挑的眉峰和偶尔轻撇的嘴角显示出此人的刻薄和狠厉,总体看来是位浓桃艳李,风姿冶丽的妇人。但因其对四夫人的讥讽和对大夫人的逢迎,使得舒迪对她相当厌恶!
最后面的五夫人与三夫人对面而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天青色的裙装,发髻轻挽,两根琉璃簪子轻插其间,舒迪想起了一句话:简约而不简单!此时她眼角低垂,似在思索什么,体态丰盈,风姿绰约。
并不是那种浮华艳丽,狐狸精一般的妖冶人物,加上棠儿的缘故,舒迪对这位五夫人倒是有着不错的印象。只是,总觉得这位夫人所表现出来的气质隐隐的有点熟悉,思索的瞬间,五夫人轻抬臻首,朝舒迪这边望了一眼。这一眼,舒迪如遭雷击!怪不得之前隐隐觉得这个五夫人有哪里觉得熟悉,不论是气质还是眉眼,这个五夫人,分明跟娘亲有八分相似!
“老爷到了!”随着一声轻喊,闻老爷一身淡灰长袍缓缓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