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醉魏晋 长安荆芽 第001章 穿越二选一

作者 : 眠冰

天色就要暗下来了,阿桃站在长城上,不可置信的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她的视线没有焦点,从没有遇到过的情况,让她显出从没有过的茫然来。

那道蛇形的闪电,那种无法形容却极其短暂的巨痛。

一片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粉红花瓣,带着珍珠般的光泽,悠悠飞到近前,停了一会儿,打着慵懒的旋儿缓缓落下。

阿桃眼珠一轮,恍惚的目光追着那奇怪的花瓣,看着它左右飘荡,穿过自己有些虚化的脚面,落在裂纹丛生的黄土台上。

明明之前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明明之前自己是站在一块青石城砖上的,那是她年年祭祀父母的地方。

十五年前,她的父母游玩长城,大晴天被雷劈死,周围人却安然无恙,因为事情太过诡异,当年还上了报纸。

十五年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女儿沿着父母的老路,以离奇的方式告别了生活二十四年的世界。

轰隆隆,云层里一声闷响,接着一道闪电,劈在黑黢黢的树林上方,一阵呼啸的夜风从树梢上扫过,像是深潭里游过一条巨大的黑鱼,庞大的波纹过后是令人心惊的山涛声。

若是从前,阿桃会害怕,现在,她变成了虚无的魂,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同样,也没有什么不可信的。

阿桃的目光开始灵动起来,凝滞的思维开始运转,平时不可能搭在一起神经开始接触,过了一会儿,她豁然抬头,紧盯着涌动的乌云,脸上带着申斥的神情:“给我一个理由,能说话的,给我一个理由!”

“你父母纯属意外,找你来是子还父债。”阿桃的话音刚落,一位白衣男子便凭空出现,他的面孔和他的声音一样刻板,腰间系着一条银色的长链,直垂到脚下。

“白无常?”阿桃的神情还算平静。

“看来不用自我介绍了,其实名字无所谓,虽然我更愿意别人叫我生魂使者。”他面无表情的说,“和我面对,说明你特别,你不用踏上奈何桥,不用喝下孟婆汤,你可以带着前一世的记忆再活一世,有幸享受这样待遇的,并没有多少人。”

阿桃没有配合那番话做出“荣幸之至”的表情来,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你刚才说子还父债?我老爸他欠了谁的债,又是什么样的债,能劳烦你们大驾,用那样特别的方式,将这样特别的我劈出来?”

“劈”字,阿桃加重了语气,像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白无常看了阿桃一眼,“你好像很有怨念。”

阿桃想翻白眼,怎么可能没怨念!

这个时候她应该躺在被窝里,一面听着雨声,一面和男友甜蜜通话,讨论明天登记的行程,选婚纱,买礼品,请双方亲友吃饭,今天拜祭父母时,她特意将男友夸了又夸……

白无常好像知道阿桃在想什么,一招手,那片粉红色的花瓣便飞起来,在空中形成一个四方形的框,里面出现了阿桃熟悉的面孔,是她的男友,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阿桃勾起嘴角,画面向右移动,却出现了一个女子,也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放在被子外的胳膊白花花的直耀人眼!

甜蜜的笑容凝结了,然后变成了震惊、错愕,阿桃看着,看着,突然间,好像眼里进了沙子,她猛的闭上了眼睛,上下眼皮紧紧的挤在一起,再也不肯睁开。

白无常面无表情的一挥手,画面消失了。

良久,阿桃抬起头,呼出一口气,慢慢的笑了,嘴边挂着的笑意一点也不勉强,“我相信你没有骗我的必要,我没有怨念了,你继续。”

“你是一片单纯的花瓣,你的位置在这里.”白无常指了空中那片正在恢复原状的莹光,“就像它,在这里才有了非同一般的光泽。”

美轮美奂的花瓣,浮在空中,像披着轻纱的梦。

只是,美梦都易碎吧。

阿桃抿嘴笑了,“单纯,单纯的另一种直白的说法就是傻吧,呵呵,我更希望你说,这是一个单纯的还债任务,说吧,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你想要我做什么?”

白无常抬头背手,于是阿桃听见的很有气势又很吓人的两个字:天下。

天下……,阿桃打了一个激灵,接下来的话越听越心惊,她又呈现出雷劈后的那种茫然来。

白无常说的是:“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的父母以异世之智兴盛蜀汉,造成天下三分,这些本无所谓,我们关心的只是大趋势,谁来‘合’都一样,可惜你父壮志未酬身先死,留给我们一个难题,很大的难题,现在久分不合的局面已经违逆了天机,所以我们特意找你来矫正历史进程。”

“……矫正历史进程?”

饶是阿桃有心理准备,这任务还是太出乎她的意料,她瞪大眼睛,怔忡了好一会儿,忽然缩起脖子,干笑着直摆手,“我是地道的历史盲,也不是政治生物,你还是……”

“那些都不重要,”白无常打断阿桃的话,“重要的是我们选择了你。”

阿桃眨眼,再眨眼,探究的看着白无常,要不是现在自己身体呈半透明的状态,要不是白无常浮在空中,她指定认为他们俩人当中必有一个是精神病。

“你确定你没找错人?我父母只是中学老师,一个教音乐的,一个是教物理的,请你注意,是中学,不是高中,不是大学,不是什么社科院工程院。”

白无常的嘴角很厉害的抽搐了一下,用“我们怎么可能会搞错”的眼神看了阿桃一眼。

“那他们是……”阿桃心里又隐隐有点兴奋,直直的盯着白无常的嘴,三国的历史,她多少还是知道些的,有几名的就那几个,能称得上壮志未酬身先死的……,目光一闪。

“你想得很对,你父诸葛亮,你母黄月英。”白无常用自己话证明他确实能看见阿桃的思想。

“诸葛亮!”阿桃张大了嘴巴。

白无常扫了她一眼,手一挥,花瓣又变成四方框,“生魂在自然界里很脆弱,你的时间不多,我必须尽快将你送到一具身体里。像你这种情况,我们会给予一定的优惠,带着记忆重生是其一,其二是你可以自主的选择这一世的人生,这里有两个片断,看过之后,告诉我你的答案。”

阿桃下意识不想再看那个方框,飞快的瞄了瞄白无常,想为自己争取第三条道路,“我很了解自己,这件事我做不来,这与怯懦无关,失败事小,误事事大,你还是……”

“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白无常的声音还是那么刻板,无喜无怒,“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与威胁无关。”

这还不是威胁?这是在告诉她不完成、就会让她的子孙来完成吧,阿桃抿了抿嘴,瞪了白无常一眼,认命的看向大屏幕。

片断一:

密集的雨柱砸在碎石路面上,像平地起了一层烟。一队穿蓑戴笠的仆人拥着一顶小轿,进了一座院子,扑踏的脚步声完全为雨声所覆盖。

小轿停在大厅的台阶上,里面出来一个微胖的妇人,灯笼发出的微黄的光晕,映亮妇人华美的衣饰,和厅里富贵到奢侈的摆设。

胖妇人从侧门进到一个房间,止住欲行礼通报的值夜丫头,径自进了内室,细声细气的说,“荃姐儿,母亲听说你这两天咳得厉害……”

人刚走到帐子前,突然间里面蹿出一道白影,胖妇人吓得尖叫一声,后退好几步,等看清是什么,脸刷的下沉。那道白影撞翻了打灯笼的嬷嬷,跃窗而去,摇晃的烛光中,能看清是一个不着寸缕的男子。

“怎么了,是母亲吧,咳,咳。”帐子里传来惊讶的迷糊的声音,冷风从窗口扑进来,将绣花帐子吹起,露出床边散乱的男子衣物。

胖夫人目光冰冷,“你,你真是太让我太失望了,亏得太夫人那样喜欢你,还许你一门好姻缘。”她有些凶狠的望着挣扎起身的少女。

床上的少女恐怖万分的看着那些衣物,惨白的脸上流下失措的眼泪,“不是的,母亲,不是的,我不知道这些是哪来的?母亲,你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清白?”胖女人似笑非笑,指着垂挂在床边的一件白绸男式中衣,甩袖坐在锦墩上,“当母亲的,谁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清白的,只是这屋里有过男人是真,有过男人的衣物是真,不管怎么查,这些事实查不没,一旦有了风声透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你让咱们贾府的小姐还怎么出去见人?”

少女用力掀开被子,想把被上那些衣物掀走,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朝被里望了一眼,又迅速扯回了被子,脸色灰败,咳了一声,颓然靠在床栏上。

“来人,请老爷和太夫人前来!”

“不必了。”大小姐捂着胸口,又咳了两声,竟咳出一口鲜血,她虚弱的笑了笑,“劳烦母亲给女儿一个体面。”

胖妇人叹了一口气,一挥袖子,丫环仆妇都退到外面,她走到床前坐下,等大小姐穿好衣服,从袖里掏出一个药丸。

大小姐颤抖着用手捏起来送进嘴里,说:

“你赢了。”

片断二:

天边红霞灿烂,京兆府的匾额闪闪发光,府门前的大街极为热闹,车马喧声,衣饰整洁,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子在其间不和谐的走动。

他衣服上打着补丁,挎着的包裹上也打着补丁,鞋面开了线,衣服起了球,一看就是贫寒之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脸色十分不好,像风干的腌菜,又黑又黄,但睡得很熟。

“喂!那个叫饭的,走开,这里是郡守府,别处去,别脏了我们的地方。”侧门洞里出来一个三角眼仆人,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男子看了看天,追了两步,“小哥儿,我姓吕,劳烦你通报一声,我……”

那个三角回头打量了一眼,抖了抖肩膀,阴阳怪气的嚷道:“哎哟,又来一个穷得过不下去的,谁知道是不是真姓吕。”接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进到角门里:“哪天不来个几个投奔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千里带拐弯的,好好的吕府后街,都快成了流放大营了,也就是大老爷心善……”

声音消失在角门里,男子刀削似的脸上带着一种无力的痛苦,这时怀里的孩子低叫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看,小心的抱着,顺着府墙走到一家点心摊子前,模了半天才模出两文钱来。

点心婶子看了看那孩子,叹了一口气,挑了个软馍递过去,又回屋端了一碗水:“我就说,不会给你通报的,得找人。”

男子道了谢,默默的蹲,掰开馍往孩子嘴里送,孩子闭着眼,很虚弱的蠕动嘴唇,豆大的馍渣也要咽半天。

点心婶子又叹了一口气,看了一个管事模样的老人走过,连忙追上去说了几句。

“真的?真是二老太爷那一支的?”那个管事听完瞪大眼睛,走到近前不停的打量男子,特别是男子的脸,看得十分认真。

大概是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有些不相信的问:“你真是被抱走的那一个?”

那个三角眼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撇着嘴嚷道:“你还信他的,二太老爷那一支的嫡子,早就死在外面了!”

男子看了他一眼,不语,小心的给孩子喂水,女孩扭了扭身子,干黄得吓人的小脸一挤,发出蚊子似的轻哼,把水都吐出来,男人忙伸手缓缓的拍着。

点心婶子在旁边道:“铁管事,你看这孩子病得不轻,有个地方住,再有年例钱,说不定就能好了……”

那老人探头看了看孩子,脸上涌现出不忍之色,“这样吧,我去给你说说。”

至此,画面嘎然而止。

大屏幕迅速消失,化成粉红的花瓣快速飞回到白无常的手掌上。

“你选哪一个?”

按照心意,阿桃愿意选择第二个,不过有任务,就要考虑一下了:少女要比女孩更有行事能力,而且,侯爷夫人肯定要比寄居贫女更容易接近权力中心……,还有一点,少女要比女孩漂亮得多,在能选择的情况下,谁不选品相好的那个?

这样想着,阿桃不免有些犹豫,看了看白无常,发现从那张刻板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信息,便直接问,“选哪个对任务有影响吗?”。

“那不重要。”

得到了这句不是回答的回答,阿桃无语,抿了抿嘴,脑海里出现那位父亲看向女孩的眼神,还有他轻拍女孩的动作,心中瞬时就有了决定,不过那女孩的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

“放心。”白无常莫名来了一句,看了看手里的花瓣,道:“还有件小礼物,作为对你的补偿,它由你在那一世的福泽化成,根据我们的调查,你肯定会满意的。”

“是什么?”如普通女子一样,礼物两个字提起了阿桃的兴趣,正想问个清楚,白无常抬头看了看天,突然拉着阿桃的手,风驰电掣的飞起来。

“快走,我们没时间了。”

白无常一边飞一边继续说,语速快了些,“记住,你只有十五年时间,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们不关心过程,只关心结果,十五年后的今天,我们要看到这里只有一个龙椅!至于谁坐在上面,我们无所谓,你也不必执著于你所知道的历史。”

阿桃扯了扯嘴角,苦笑着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没谱了。”

白无常眼望前方,嘴里吐出一个又一个名字,“妲已,褒姒,西施……”

阿桃奇怪的看向他,“祸水乱国?拜托!先不说我不愿意,就是愿意,你给我的选择项也只是清秀而已,小姑娘就更惨了,硬件条件不够,好不好?”

白无常看了看阿桃,阿桃回了一个白眼,然后她快速的眨眼:不会吧,刚才怎么好像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狡黠呢。

就在这时,背后一股大力推来,眼前突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声失措的惊叫后,她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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