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醉魏晋 长安荆芽 第076章 多出的石窠子

作者 : 眠冰

傍晚的夕阳,将贵芳院高处的窗棂染成了铅红色,微黄的窗纸像烧红的黑色铁片在闪烁。

武丫儿端个黑漆托盘从耳房碎步走出,上面一个茶杯,黑一块红一块的暮光在她凝结的脸庞上流过,看起很阴郁。

院门口有个小丫环探头探脑,看见武丫儿,连忙跑过去,指着正屋小声的问:“阿桃小姐还没有好吗?”。

武丫儿摇头叹息,也无心问是哪院的人,脚下不停的掀帘进屋。

人都在内室,目光都集中在床上,层层纱帐分系两边,阿桃端端正正的躺着,身上盖着绣花被,呼吸悠长平缓,胸部有规律的小幅度起伏,脸色水灵娇女敕,三天水米未进,嘴唇也不见干燥起皮,看着是熟睡,但是任谁多看两眼,都会慢慢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关键是那种神态,既有熟睡的安详,也有昏迷的沉寂,好像在这里又不在这里。

眉娘站在床头,手里捏着布帕泫然欲泣,老大夫坐在床前,枯瘦的手指搭在那细细的腕子上闭目沉思,夏绿站在床尾,顶着发青的眼圈直直的盯着阿桃的脸,武丫儿在外面放托盘,茶具相碰发出脆响,她好像惊醒似的晃晃脑袋,站直了身子。

老大夫也惊醒似的睁眼,起身走向外室,武丫儿赶紧将热茶端上,同时期盼的看着他,好像他一开口,阿桃就会醒来一样,但是那位鹰钩鼻的老人只是垂着眼皮,用嘴慢慢吹着水面上的浮叶,夏绿几次张嘴,终是上前相问:“葛大夫,我家小姐怎样?”

千金葛,长安最有名的大夫,和小仙翁同族,医术比不了小仙翁,但比其他同行却是高出一筹,但是很显然,阿桃这病也将他难住了。

三天昏迷不醒,却找不出任何病症,也看不出三天不吃不喝的样子。

他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朝着拿来纸笔的眉娘摆摆手,“不用开方子,身体无病不需用药,银针探穴又没有反应,贵小姐这病不在药石范围内,有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郁结于心,心病还需心药治,想让她醒来,还需从心结入手。”

一听是受了什么刺激,武丫儿哽咽了一声,突然跑到内室,扒在床边大声的哭,“姑娘,姑娘,你醒醒大叔没事,大叔在兵营里没事,大叔的腿也没事,你醒醒啊,你这样,大叔在那边更会担心的”

这些话透露出来的内容可是不少,千金葛目光一闪,低头继续喝茶。

眉娘开始只是欲哭不哭的,越听越受不了,用布帕捂着脸,肩膀微微抽动,两串泪珠从面颊流过,看起来好不凄惨。

两人这般,让外人怎么想,夏绿眉头跳了跳,赶紧把话说清楚,“你们别哭,葛大夫不说了吗,身体无病,办法是想出来的,大夫人把姑娘接进府里来住,就是怕她身子骨弱,在外面无依无靠的受了苦,如今病了,不管多难治,大夫人定会竭尽全力。”

武丫儿嗯嗯了两声,不再哭叫,转为絮絮的自言自语,阿桃长阿桃短,好像床上的人能听到似的。

夏绿舒了一口气,掏出诊金将千金葛恭敬的送出,眉娘也收了眼泪,跟着送到院门口,不少人都看到她通红的眼圈和鼻头。

内室里,耳听得脚步声慢慢的远了,武丫儿呼的抬起上身,脸上赫然没有一滴泪

她支着耳朵听了听,给阿桃掖了掖被角,看着阿桃那张雕像似的小脸,有些不确定的附耳问:“姑娘,能听见吗?”。

从搬进那晚开始到现在,阿桃昏迷了三天。

武丫儿开始并不担心,因为这是阿桃想出来的计策,赵嬷嬷和夏绿抱怨她脚肿了不能安排族长来府的事宜,让夏绿好好照顾阿桃见人云云,被武丫儿听了去,阿桃进府就是来搅和的,让敌人如意就是让自己不如意,肯定不能让大夫人得逞,于是决定装病,神识躲在空间里,身体就像死过去一样,就是小仙翁来了也没用。

结果出了岔头,她真的昏死过去了。

这导致武丫儿越来越不安,整整两天两夜,阿桃没有和她说一句话,没有外人时也不说,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她和眉娘傻眼了,哭是真哭,泪是真泪,好在今天早上,夏绿去向大夫人回禀时,阿桃毫无预兆的睁了眼,拉了拉她的手,笑容像花儿一样绽放,她当时喜极而泣,呜呜哭了一大通,抱怨阿桃不给个提示。

阿桃苦笑:她哪能想得到,李永年给她的那块玉,竟然让她的空间阶断性的升级了,不是前几次那样量变的升级,而是质变的进阶

这次进阶让空间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和外界开始有了模糊的联系,仔细感知,能听到外面发生的情况,所以武丫儿贴着耳朵这么一问,她就知道了,神识出了空间,感觉到窗下有人,不方便说话,她就眼皮动动,睁开一条小缝,嘴角慢慢咧开,露出齐齐的小白牙。

武丫儿得到回应,欣喜万分,她真怕阿桃像前两天那样怎么叫都叫不醒,作事都没有主心骨。

那边眉娘站在门斗的阴影里,站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返回,正和扫院婆子闲聊天的那个小丫头凑过来,转着眼珠安慰:“眉娘姐姐你别担心,阿桃小姐会好的。”

“肯定会好的,肯定会好的,葛大夫说我们姑娘郁结于心,这结散了就会好了。”眉娘用布帕擦了擦眼角,眼圈立刻又红了,她扯出一个笑容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进到屋里去。

武丫儿自床边站起身,给了眉娘一个欢快的眼神,往床上一指,然后走到院子里“守株待兔”。

天天都有这样的小丫头来打探消息,看夏绿那态度就知道不是大夫人院里的,姑娘说了,一定要搅和,一定要把都督府文书的事透露出去,大夫人是内院妇人,却把手伸到外面,在都督府的文书上搞手段,这是犯忌讳的事,别的不说,信使送信放水,官家的马跑不过普通的马,这就说明问题,虽然是在城外,没有几个人看见,但事情传扬开去,更深的东西自会有人去挖,大夫人的对手不会放过这种事,就是假的也得想法往她头上扣,她武丫儿得给那些人听到这事的机会。

于是树下的石凳上,就有了一个浓眉大眼的丫头耷拉着肩膀在发呆。

那个小丫头慢慢的靠过去,“武丫儿姐姐……”

武丫儿看了看那丫头,把脸埋在腿上不说话。

夕阳收了最后一抹光芒,窗棂上的铅红色只剩下灰蒙蒙的铅色。眉娘和武丫儿没心思管事,院里的粗使婆子乐得自在,这几天总有来往的主子,夏绿更是天天在,她们干活倒是不敢偷懒,但这没人喝斥的日子过得可真舒服,更别说还能吃到小姐的饭菜,所以到大厨房取饭最积极,回来象征性的让一让。

武丫儿照例无精打采的一挥手,“没心思吃,你们都吃了吧。”

那个小丫头终于找到了说话的由头,瞪大眼睛,“姐姐,不吃饭可不行啊,阿桃小姐还要靠你们照顾呢,还是吃些吧。”说着,一指那几个不太情愿的婆子,叉着腰道:“把饭菜摆到花厅去”

谁的丫头,这么颐指气使?

屋里的阿桃眼里露出疑问之色,正在绣花的眉娘笑了笑,虽不知是谁,但也能猜个大概,没有太夫人在府里,风向标就是大老爷,大老爷最宠爱谁,谁的丫头说话就最有底气,当下道:“应该是那个有了身子的姨娘屋里的。”

阿桃动了动胳膊和腿,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夏绿今晚来不了吧?”

想到那青黑大眼圈,眉娘扑哧一笑,低低的道:“肯定来不了,昨晚带着两个丫环又熬了一夜,整夜都没有闭眼,就瞪着眼睛盯着你,抽冷子碰一下,看看你有什么反应没有,有时候故意叫上一声,说你眼珠子动了,说你手动了,弄得我俩心惊肉跳,心里也没底。”说到这里,很佩服的看着阿桃,“姑娘,你是怎么忍住的?别的不说,刚才可是扎了银针啊,你真的感觉不到疼?”

阿桃露出小白牙,还没说话,屋外有脚步声,“眉娘姐姐,你也吃些东西吧。”

是那个小丫头进来了,阿桃合上眼皮,心神一晃进了空间,表面上看,又是那种昏迷和沉寂的状态。

空间现在已经有了质的变化,那个脸盆大小的石窠子旁边,出现了一个完全相同的石窠子,不同是水质的颜色,看似粗糙实则光滑的石壁上,慢慢凝结出的水珠是透明的乳白色,积在石窠子底部,像是冲淡的牛女乃,只是产量太少,一天下来只有半杯。

但是第一个石窠子的凝水速度却是大幅增加,一天满三次,不仅足够喝,也够奢侈的洗脸,节省些连擦身都够,不过有那个小狐狸在……

想到这里,目光还没有斜过去,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就已经嗖的蹿到面前来,在空间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生龙活虎的落在窠台上,空间进阶,它也受益,哭伤的身体完全好了,两只漆黑的小眼睛溜溜的看向她,用后腿挠了挠耳朵,又看了看石窠里的水,滚圆的毛脑袋向下一探,没等阿桃制止,长虹吸水般,石窠里的水瞬时少了一半。

“你这个小家伙,也不怕撑坏肚子,不是刚喝完嘛”阿桃看着那香瓜大小的白毛团,想不出那些水都到哪去了,小白晃了晃耳朵,嗖的跳走,抱住一根紫丹参就啃,眨眼功夫,半根进了肚,听着那咯吱咯吱的脆声,阿桃抽了抽嘴角。

五十年的紫丹参,一百两银子一根,这小东西当萝卜吃,一次就半根……

这还是小多临走时送来的,阿桃想着自己那已经安排出去的一千两银子,又抽了抽嘴角,却不忍说什么,小东西感情太丰富,哭起来止不住,哭到流血泪,哭到昏睡不醒,害她心疼得要死,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还是多挣钱吧,阿桃这样想着,转而看向脚下黑金似的土地,空间进阶,又多出了三块土地,现在一共是九块,看着有些规模了,空间里高度也涨了很多,不再有以前那种逼仄感,只是不知能种什么,最令她失望的是:身体还是进不来。

“还是得想法升级啊,别的不求,只要能藏身就行,那就什么都不怕了,来个坏人,躲到空间里,谁也找不到。”阿桃抱着小白,喃喃的道:“升级需要玉的能量,我又没本事到高门里的宝库去模,有本事也不行,模了就昏,不保险,……你说说,有什么办法能让有好玉的人,都来主动来求我模一下呢?”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夏绿打着呵欠来看了看,交待了几句就匆匆离开,大夫人相信阿桃是真病了,她不用再在这里监视,武丫儿关了院门,却不回屋里,而是在院里又转了一圈,最后站在西墙下,学着小白的声音吱吱叫了两声。

贵芳院吕府在西北角,有两面墙是府墙,很容易与外面联络,她的声音刚落,墙上黑影一晃,李永年背着一个大包裹,轻飘飘无声的落进院里。

阿桃站在屋门口微笑,肩膀上站着小白,眼睛闪亮如星。

同一时间,大老爷吕巽离开姨娘的别院,前往大夫人的容芳院,脸色黑沉如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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