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知前路?”阿桃喃喃的重复。
微微歪了头,眼睛瞪得溜圆,用手一指自己:“那个桃字是在说我么?”
展现在桃公子和杜七郎面前的,是一张很困惑的孩子脸,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前者转着手上的板指不语,闪烁的目光落在阿桃的脸上,不知在想什么,后者点头摇扇:“机缘吕府,桃知前路,肯定说的是你。”
阿桃眨眨眼睛,拿出受宠若惊的架式,“什么前路?”
“你认为我们大魏攻打蜀汉,胜算几何?”
杜公子本来想问这句话,但张了张嘴又合上了,阿桃的答案早就表现在点滴的言语中了,最直白的一次,是酒坊开始挣钱后,他劝她买些田庄好有稳定的收益,她神秘的说现在不是时机,等两国打起仗来人心惶惶时低价买进,等打胜了再高价卖出一部分,这样就会用最少的银子置办下大量的田产,他好笑的问她为什么那么肯定会打胜仗,得到两个字:直觉。
不用说,她的答案是大魏必胜。
阿桃瞪大眼睛等着杜公子发问,见他不问了,表情还有些急切,有些不满的飞了个白眼,“喂,郑仙人那么有名的方士,他老人家说我知道,那我肯定就是知道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我知道什么”得意的一拍桌子,“对了,我有直觉,你们问好了,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像那个小老头,躲来躲去的和大家玩神秘。”
末了又兴致勃勃的加上一句:“是和不是,东南西北中,天上地下,我总能指出一个方向来,你们不信我,还不信郑仙人嘛,他老家说我知道前路的,由他负责正确性,你们还有什么顾虑,问吧。”
这么一说,谁还能信她的,这小姑娘摆明了一付信马由疆的姿态啊。
杜公子扯了扯嘴角,看向桃公子:“那前路的意思,应该是通过阿桃才能找到郑玄吧。”
桃公子看着手中的那个竹签,竹子的材质、上面的金字以及下面的标志,应该是郑仙人所用的封签无疑,在北道观得的那个字条也证明是他的手书,郑玄绝不会乱开玩笑,他说“机缘吕府,桃知前路”,必有他的根据。
可是怎么才能通过阿桃找到郑玄呢?
在长安城住了大半年,别的任务都算圆满完成,战船兵器已经开始打造,粮食秘密囤积大量,官员武将的态度也模清了,只有找到郑玄这件最重要的事依然没有头绪,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至少现在算有了线索。
桃公子抬头看向阿桃,看到一双在烛光下显得尤为明亮的眼睛,一付你问吧你问吧的神情。
扯了扯嘴角,对杜公子道:“既然提到机缘,那就不是强求的,我们且关注吧。”
听了这话,阿桃松了一口气,那个郑仙人肯定是看出些什么,所以才将矛头指到她身上,穿越人应该看不出来吧,按说她以前是不信算命那一套的,但是穿越这件事颠覆了她的固有认知,有些事不敢轻易说不信,还好这身体岁数小,装天真可爱萌有条件,她拿出孩子的架式,越是说知道别人越是认为她不知道,看桃公子和杜七郎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位公子没有再来夜访,听杜萱说桃公子已经回洛阳了,再过几天,杜萱也来得少了,原来杜尚书回家来过年,父女有说不完的话,阿桃立刻想到远在兵营的吕毅,心里一痛,觉得分外孤单。
“也不知道兵营里能不能吃上饺子。”晚上李永年来的时候,两人商量华阳巷孩子们的年货饭,阿桃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李永年看着那黯淡下来的眼神,心里也是一痛,却故意笑了两声,“哪能吃上饺子,谁都不会包,但是能吃上肉是肯定的,吕叔有人照顾,手里还有银子,不会受苦的,阿桃,我娘要去亲戚家过年,离开一个月,我的夜饭就在你这里吃了,你不是爱各吃饺子嘛,咱们一起包,一起吃,连吃七天怎么样?”
看着想岔开自己愁绪的少年,阿桃心里一暖,这个也是亲人呢,当下一笑,“好,那就吃七天饺子,你可别抱怨,还有,乐北巷和华阳巷的人,你多嘱咐两句,别让那些孩子喝多了酒。”
你才多大,就叫那些人孩子,李永年扯了扯嘴角,拿起毛笔,问阿桃过年都需要什么。
阿桃咯咯笑道:“还真需要不少,今天二夫人的莹玉还和我抱怨,说主子难做,过年是按照去年的银子支的,分配的时候才发现年席里没有我的份例,二夫人只能自掏银子给我置办一桌。”撇了撇嘴:“又是这一套,被我回绝了,她向来以次充好,然后还想赚贤名,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成全她,你这样……”
接下来的几天里,天天有一辆堆得小山似的牛车停在吕府后门,旁边跟着一位鲜衣怒马的俊美公子,吸引不少人来看,听他说是给贵芳院的阿桃小姐送年货,都议论起阿桃的阔气来,“……鸡鸭鱼都是十只二十只来,猪羊鹿都论只,肉骨头就有好几瓮,更别说柴炭米面了,那个油和糖啊,都是整罐的,啧啧,我家十年也吃不了那么多,那个酒坊真是聚宝盆啊。”
有一天看到送来的竟是一车柴和半车炭,议论的风向就开始变了,不知谁家的两个水灵女圭女圭,在车边声音脆脆的议论,“哥哥,怎么只有阿桃小姐需要柴和炭呢?别的小姐不需要嘛?”“没柴怎么吃饭,没炭怎么取暖,那些小姐肯定是都有呗,不用买。”妹妹还解:“为什么阿桃小姐没有?”哥哥道:“你真笨,没听人说嘛,阿桃是堂小姐,不是一个府的。”
后面有人小声道:“堂堂吕府,还不至于差一个小姐的柴和炭吧,大夫人当家还没有这情况呢……”
在门里的莹玉听见,急急的回到院子。
二夫人倚在临窗的软榻上,听了脸色不好:阿桃那边杜萱总去,万不能显出寒酸来,可是维持体面需要银子,她一要讨吝啬的老夫人的欢心,二要自己的揩油,根本不想出银子维持阿桃的体面,只能让阿桃自行采买,可是送得这样大张旗鼓,传出去又让人多想,觉得亏待阿桃……,心烦的一甩袖子,“不用管,就让这些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让她想办法去,又想要体面,又不想花银子,哪是那么容易的?”
最近夫人的脾气好像大了些,动不动就甩袖子,人也不精神,莹玉心里一动,莫不是有了?算算夫人的小日子还没有到,心情又不好,便没有说什么,这时有人来报,钟府的夫人来了,带着六郎和阿宁小姐。
“钟夫人……”二夫人立刻起身,让莹玉帮她梳头打扮。
丑事已经暴露,吕安疏远她不说,对惜娘也疏远起来,显然是有了怀疑,只是没有挑明问,闹鬼那段日子,她心惊胆颤,好不容易不闹了,想将精神养回来,却在某天夜里发现吕安坐在床上,正死死的盯着她,手伸着,好像要掐死她,这以后,她天天睡不安稳,没几天脸就变了形,想吸引吕安怀个儿子的本钱都没有了,为今之计,除了养好身体,便是赶快给惜娘订门好亲。
钟六郎是嫡子,钟夫人带他来,不可能是冲着研娘那个庶女,肯定是冲着惜娘来的,年少有才名,也算是不错,可以考虑一下,想到这里,让丫头把府里的小姐都叫来,特意让惜娘好好打扮一下。
阿桃到了正瑞院,远远的就听见钟宁银铃似的笑声,人刚进了门,钟宁就笑着起身过来,亲热的抓住她的手:“阿桃妹妹,好久不见啦,我养伤,你养病,咱们同病相怜呢,好在现在都好了……咦?”
钟宁这才发现,阿桃长高了不少,比了比个儿,“你长得真快,和我只差半头了,哥,你看是不是?”
钟六郎被这么一叫,略显羞涩的看了阿桃一眼,但是世家公子的风度仍在,往两人头顶看了看,“是,阿桃长得很快。”
阿桃客气的笑了笑,态度不是很热络。
钟夫人看了她一眼,把几位小姐都打量了一遍,对老夫人和二夫人笑道:“几位姑娘长得真是出挑,惜娘俊俏,研娘美丽,阿桃水灵,性子也好,看我家阿宁,天天向皮猴似的,笑声隔了两层山墙都能听得见”
钟宁撅起嘴,“母亲,你再说我没法啦”好像赌气似的对阿桃道:“听说阿萱送了你几只厉害的大狗,我一直想去看看呢。”
钟夫人不同意,钟六郎起身道:“母亲,我陪妹妹一起去吧。”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钟六郎是冲着阿桃来的,二夫人心里一凉。
惜娘不在意钟六郎,但是被人忽视是绝对不允许的,起了好胜心,虽然听说那些大狗厉害,此时也不怕了,“我也去,研娘,你也去看看。”
钟六郎看着阿桃,“可以吗?”。
阿桃并不讨厌这个少年,而且也想趁机表明自己的态度,笑了笑,“不过你们要离远些。”
几个人走出屋子,远远看见管事娘子引着一个相貌艳丽的大丫环急急而来,那个丫环看到阿桃,脚步顿住,惊讶的张开嘴巴,久久合不拢。
阿桃也认出的那个丫环,看了一眼,和几位小姐离去,留下华贵的背影。
拐了弯,研娘走在阿桃身边,“春红回来了,大夫人也就不远了,她肯定是要回来的,然后回来就不走了。”鬼精灵的仰起头:“很久没有见夏绿了,二姐也病得出不了屋子……”
夏绿八层是死了,二小姐不能出屋是因为知道了那件丑事,阿桃看了看她,“别管那么多,这话别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