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翠松,冰墙晶台,一夜花千树。
太阳落下又升起,醉仙楼已不是昨天的醉仙楼,浓墨重彩,硬生生的在寡淡的季节里开辟出一片春意盎然的小风景。
百米内的树上皆开粉花,热情的红毯从门前一直延伸到辅路,两边是成排的硕大花篮,再两边是用冰块垒成的水晶城墙,尽其所能的折射着冬日细雨似的银色阳光,同时也将看热闹的人隔在外面。
“快看,那有黑眼睛红鼻头的雪人”小孩子呼朋引伴,站在外围不肯离去,红毯一端的八个迎宾雪人最先吸引了他们注意力。
“那边,那边台阶上,金银松下有一堆彩盒”马上就有孩子注意红毯的另一端,左右两棵青松下面,有许多上扎着漂亮的蝴蝶结的小彩盒,引得孩子们纷纷猜测里面的装的是什么,后来有大人也参与进来,议论的声音随风飘远,又引来更多好奇的看客。
风起的时候,青松上的金色小铃铛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更增添了热烈的气氛,宾客还没有来,现场就有了八分热闹,当有人说那些小礼盒在结束时会抛给大家,热闹很快就变成了十分,远远看去,两边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阿桃作为主人,自是要提前到来,马车还没有停下,就听到那些热火朝天的喧声,不由嘴角带了笑:有人气,这拜师礼就成功了一半,只要这些看客觉得好,就是有人想贬低她也翻不出浪花,而看客和她没有立对面,很容易讨好。
“阿桃,怎么会这么多人?”研娘奇怪的掀开车窗帘,看到醉仙楼的样子,大吃一惊,看了好一会儿,不敢置信的回头,“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怎么样,还行吧。”阿桃毫不客气的点头,穿越者都是拿来主义,不解释。
“太行了,阿桃你真厉害。”研娘感叹了一番,接着很解气的笑道:“惜娘觉得你肯定办不好,怕跟着咱们丢脸,都不肯一起来,还有老夫人和二夫人他们,为了让人知道是你独自办的,和她们没关系,特意散布传言,说什么你赤心拜师、不需要别人帮忙。”
“嘿嘿,想看我笑话,结果却成全了我一个人的名气,他们一点儿光也没沾上。”阿桃露出小白牙,咯咯笑了两声,然后认真的对研娘道:“今天也是你出名的日子,你可不能退缩。”
研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十二幅奢华银线碧绮裙,眼角里有了水光,“就是为了你这片好心,我也不能退缩。”
阿桃笑了起来,拉上斗篷的帽子,“来,准备下车走红毯,让长安的人们看看,咱们一个没有家世的落迫小姐,一个不受重视的姬生庶女,照样可以艳惊四座,走出女王的气场来。”
听到“女王”两字,研娘踉跄了下,“阿桃,这话可不是乱说的。”
阿桃嘿嘿笑了笑,虚搭着白荷的手下了马车,人还没有出去,外面就静下来。
一只晶莹水灵的小手,上面的指甲像是有光泽的粉色花瓣,那样娇女敕纤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知道手的主人是何模样,在众人屏息以待时,一位身披紫色斗篷的小姐站到红毯上,本来紫色就是华贵的颜色,何况帽沿、衣襟和衣底边都缝了一圈更显华贵的银灰毛裘,寒风吹拂,披风浮动,露出一角粉紫色的裙裾,绮纱飞扬,偶尔有金光点点,端的是富贵耀眼,再看长相,眉清目秀,粉面桃腮,杏眼大而有神,给人印象最深的那股水灵劲儿,这么寒冷的天,人家嘴唇竟似有晶润的水光在流动。
还没等恍过神,马车里又下来一位墨绿斗篷的小姐,同样牙边镶着毛裘,这个小姐长得真是好,乍一看竟让人有炫目之感,眼睛出奇的大,墨眉琼鼻红唇,五官无可挑剔,如果说前一位是带露芙蓉,那这一位就是烈日艳花。
“哎哟,这都是哪家的小姐,看那个皮肤好的,赛过羊脂玉,看那个眼睛大的,都快占了一半的脸……”
眼睛占了一半的脸……
阿桃莞尔,为了让研娘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她在研娘的大眼睛上用了些功夫,画了眼线,打了一点点眼影,还弄了个简单的睫毛夹,把睫毛烫卷了,研娘的双眼皮大,眼睫毛下耷,这一套弄完,效果异常明显,和大眼瓷女圭女圭一样,明眸善睐。
看客们没见过这么水灵的,也没见过眼睛这么大的,议论纷纷,自有阿桃安排好的人慢慢把名字透露出来,于是人们知道粉紫的叫阿桃,是嵇康要收的徒弟,女敕翠的是研娘,是阿桃的堂姐吕府行三。
正热闹间,远远的有两辆马车轰轰而来,前一辆的车夫是个虬须深目的大汉,不用说,后一辆是杜七郎,阿桃微笑转身,研娘看到桃公子下车,有想退到后面的意思,阿桃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阿萱肯定在后面的车里,我们过去。”
这是我的拜师礼,你是我的帮手,拿出主家的姿态来。
阿桃马车上说过的话尤在耳边,研娘定了定有些发慌的心,她看得出来,阿桃真的是不在乎嫡庶之分,也是真心想帮她出名,如果这一次自己退缩,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肯帮她,大夫人还在,钟家的亲事只是风传,她若想过得好,只能像阿桃说的,自己赢得名声,让老夫人不能不以她为荣,让大夫人不能随心所欲。
“阿桃,你斗篷真别致,还真没想过可以这样,毛皮用得少,还显得贵气。”杜萱稀罕的看着那系带上坠的毛球,再看自己的孔雀大氅就觉得不顺眼,“喂,为何让武丫儿告诉我不能穿红的斗篷?”
阿桃一笑,指了指红毯,“穿红的走在上面就看不出来啦”
杜萱还是有疑问:“那为什么里面让我穿黄色的呢,你知道么,母亲说我穿得太素,让我换一套大红的呢,我可是相信你才坚持的。”
阿桃故意卖关子:“等会儿人都来了你就知道啦。”
桃公子和杜七郎挑了挑眉头,看着两眼闪亮的小姑娘,心里也有了一丝好奇,把带来的护卫交待给李执,两人在人们的喧声中随着三位小姐进了醉仙楼,喝了阿桃交待下去煮的灵芝茶,又聊了一会儿,开始有宾客过来。
上层贵族赴宴,迟到二刻钟到半个时辰很正常,名气越大来得越晚,按时来的宾客大都是位分不够不敢失礼的,但是今天的第一位却是都督府的司马敏,她声称要和杜萱一起,没有和家兄一起走,结果到了杜府,人家七郎早就出发了。
她下了马车,先是被那些花树花篮和水晶城墙惊了下,有些不适应的走过那条长长的红毯,进到楼里,看到桃公子和杜七郎迎客,又惊了下,浑浑噩噩的任丫环月兑了斗篷,坐在榻席上喝茶,眼睛不时的瞄向门口有说有笑的五人。
什么时候,桃公子和杜七郎与阿桃这般熟了……
没有听说他们有交往啊,难道两位哥哥是冲着嵇康的名气来帮忙的?
这一位正在找安慰自己的理由,那边的宾客又来了不少,差不多都是和司马敏一样被惊到的表情,小姐们坐多了,杜萱有些看出门道了,这一个个的都是红色系的,坐在铺了红色毡毯的榻席上,一片红霞闪闪,不由得笑起来。
阿桃笑道:“明白了吧,都想万绿丛中一点红,都想喧宾夺主,这下可好,都淹没在红里了,而咱们三个,是万红丛中一点绿,倒是最显眼的。”
杜七郎摇着扇子,“到处都铺红毡毯,是你故意的吧。”
阿桃抿嘴不语,过了一会儿嘿嘿的笑出声,杜萱看着她,挥手轻轻拍了一下,“还真是故意的,阿桃你太坏了呀。”
研娘咯咯的笑起来,桃公子眼角也有了笑意,这一幕落在司马敏眼里,心里鼓起老大的包,好在钟家要娶阿桃,否则照这样发展下去,她还真就不敢有之前那份自信了,成了嵇康徒弟的阿桃,已经今非昔比了。
几人正笑着,钟宁进门,平时就金碧辉煌,这次有压人一头的心思,更是全身上下无处不闪光,等看见榻席上那一片金光红霞,就知道自己失策了,转身想飞向杜七郎,却被杜萱热情的拦住,送到了司马敏身边。
外面,吕府的马车到了,惜娘想来看笑话,却看到了意外热闹的场景,扬起下巴走上红毯,却听到周围的看客说她皮肤不如阿桃水灵,眼睛不如吕三小姐大,她心里十分恼火,等进了门,发现迎宾者是桃公子和杜公子,而阿桃和研娘站在离他们很近的位置,有说有笑,漂亮炫目,说不清有多少层的绮裙就像一场华丽繁复的美梦。
惜娘有些后悔,本来研娘的位置是可以属于她的,想了想,笑着上前,“阿桃妹妹,我也来帮你迎宾吧。”
阿桃客气的拒绝,“有阿萱和研娘帮我就够了,你快去那边歇着,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惜娘磨蹭着不肯走,杜萱看不上这种临时抢功的亲戚,平时不闻不问,见办得好就要伸手,知道阿桃和研娘不好对她怎样,笑了笑,伸手挽着她往榻席上去:“你这身大红遍地金的留仙裙真漂亮,和阿宁姐姐的有一比呢……”
惜娘抬头看去,看到一片金红,都是头上金灿灿,身上红通通,一时竟找不出谁是钟宁,坐下再看粉紫的阿桃,女敕翠的研娘,鹅黄的杜萱,觉得自己这一身花了不少银子新做的留仙裙,纯就是给人家陪衬的。
阿桃看了看恼火的惜娘,收回目光时,无意间掠过研娘的丫头,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