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醉魏晋 长安荆芽 第180章 玉郎春风笑 肩上桃花开

作者 : 眠冰

用吕毅之策,绝大多数士兵有惊无险的到了山下。

清点人数完毕,邓老将军抚须大笑,向幕僚打听了情况,叫来吕毅,亲切的拍着肩膀,“子庆,多亏了你啊,七百余里惊心路,没想到最后的马阁山竟然是奇险的断路,如果没有你,最后这一关只怕要折损一半兵力,拿下江油就困难多了。”

阿桃站在不远处,偏头支耳,想听听是多大的功劳。

熟悉她的人,这时能看到一双只有数钱时才会出现的星星眼,亮晶晶的,莹润润的,带着对一切事物美好的向往,里面有她的葡萄架,她的秋千架,她的二层小楼,她的看门大狗,她的没有百金不起床的米虫日子,站在院里一喊,冒出好多带着笑容的脑袋来,个个都是她的亲人,祖父母,外祖父母,爹娘,哥哥。

她有一个梦中的家,每个人都有名字,看门大狗也有,每一次神往起来,从来不会说错。

可是实际上,她只有一个爹。

桃公子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二管事极有眼色,在外人看来很随意的一瞥,在他眼里却能看出不同的浮光掠影来,略一沉吟,凑到身后低语,“吕毅出身大族,识字尚武,完全是因为祖辈问题才埋没乡野,如果有机会让他振翅而飞,定能给子女更多的庇护,这世道只有钱是不行的。”

说得够露骨,全是暗含光影的眼神给了他胆子。

桃公子没有反应,倒是旁边的杜七郎看了二管事一眼,然后出人意料的冲阿桃招手,又送过去一个大大的微笑,不管近处的将领们抽不抽嘴角,也不管远处的新平公主咬不咬牙。

这人,明月张胆的抢槽……,二管事气粗。

桃公子喉间溢出一丝轻笑,微微转了身子直面阿桃,要说他笑了,好像连嘴角都没有翘起,要说他没笑,明明暖意袭人,还有一丝不可言说的情感在里面,那是……宠爱?众人又看向远处大方回应的阿桃,心下又是惊诧,又是思量。

邓老将军用洞明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突然哈哈大笑,把目光都吸引过去。

那边武丫儿嘘了一口气,小声抱怨:“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啊,这个笑,那个也笑,害得我手心都出汗了,这不是故意招灾惹祸嘛,新平公主指不定多恨呢,刚才我好像都听到了磨牙声。”

阿桃眨了眨眼,竖指嘘了一声,“快听邓老将军说什么。”

邓老将军声如洪钟:“江油这一战,我们的优势是出其不意,现在粮草断绝,宜速攻,稍事休整就出发。”顺手又拍了下吕毅,“老夫出发之前曾有一梦,梦见我独坐高山之上,望着蜀汉的千里山河,郑仙人说我此行可立伟业,却是有去无回,需遇贵人才可破解,我真希望你是那位贵人啊。”

吕毅向来是木头脸,以不变应万变,倒叫旁人暗自惊异。

邓老将军最惊异,刚才他可是故意下了重手,没想到吕毅竟能纹丝不动,目光一闪,运功又拍了几下,见吕毅仍能抗得住,不由得放声大笑,转身向桃公子讨人,“舞阳啊,老夫这边少个左前锋,你帐下这位牙门将,借我一用罢。”

邓老将军治军严谨,想卖两位公子的人情,但又怕是个没本事的,这一试知道吕毅根底,自是要把人情做足,前锋叫阵攻城杀敌,立的都是醒目的功劳,桃公子见邓艾识趣,笑道:“但凭老将军安排。”

“都说美人一笑值千金,谁又知玉郎一笑也可值官位。”阿桃说得调皮,眼里却有明灭的光在闪,——最好是她看错了,最好是她太敏感了,最好是她搭错筋了,不知在哪本书上看过,男女之间,只要有一方是龙子凤命,这份情感必定千折百回。

行军路上,阿桃安静的窝在征用来的犊车里,江油守将马邈开城投降的消息,只让她轻轻嗯了一声,看起来情绪不高,武丫儿认为她累了,探头问外面的护卫住所是怎么安排的。

“公主和贾小姐住县衙,阿桃小姐随吕前锋一起。”

新平公主反对:“我知道是怕委屈了我这个公主,不想让我住得太拥挤,可这是战时,事有从权,一起翻山越岭,路上都住在一起,本宫都舍不得分开了,蜀汉的县衙再小,不可能连三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吧。”

将帅们忙着抢夺金钱珠宝和粮食,忙着收编军队和点数武器,忙着制定作战计划,几位贵女一起住有利于保护,自是同意,还夸奖公主随和

“什么随和,要是没有杜公子,她才不会这么随和呢。”西厢房里,武丫儿试了试水温,又加进一些冷水,撒上干花瓣:“姑娘,可以了。”

夏天的干花,冬天的雪水,蒸汽氤氲,这样有诗意的泡澡,阿桃满脑袋却只是成箱的珠宝,“武丫儿你说,一个城有多少珠宝,是不是大家大户都抢,抢完了是都上交,还是上交完再分配,还是能私自留下一部分,我爹知道我喜欢玉吧?”

武丫儿拿出细布沾水,拧成麻花给阿桃搓背,入目一片润白,像上好的瓷器,记忆里那个瘦女娃早就不见了,如今看起来好像是两个人,月兑胎换骨,也不知再长长,会不会比姐姐眉娘好看。

“武丫儿?”阿桃水中转身。

“啊,老爷知道的,要不我再去说一声?”武丫儿往那雪白的胸前瞄了一眼,自己还是一马平川,姑娘已经微有起伏了。

“不用去说了,我爹看着木讷,实际上心里有数,再说他也得不到几件,你有空问问二管事,那些玉器可否允我赏玩一二,过过眼瘾。”阿桃不放过任何给空间戒指升级的机会。

“过过眼瘾,只求观赏,不求拥有,有那么多钱,也没见她买过一块好玉,阿桃行事,总有一两件出人意料。”杜公子摇着扇子,意有所指的看着桃公子,“记得诗会上她赢得的那几块极品玉吗,那时她在吕府,怕后宅那些小心思毁了玉,就把玉放到当铺里。”

“你想说什么?”

“第一句话,我想说阿桃是个真正懂得欣赏的人,喜欢不意味着非要拥有,第二句话,我想说,给予她不恰当的东西,会让她为难,也许她能护得住,但却让她费心费力,你我都知道,她是最怕麻烦的人,只求四个字,平安康泰。”

“平安康泰……,”桃公子笑,“有些奢侈了。”

“是有些奢侈了。”雪白的羽毛扇顿了顿,杜七郎懒懒的把手臂搭在三足案几上,“为了这四个字,她努力的追求钱,现在又努力的追求权,但是追求到了又怎么样呢,她的春天没有赶上好时候,凶星西出,金火相融,**之相,颠覆之相,这几年肯定乱,乱过之后还有乱。”

换了天,还有皇位之争,毕竟相国司马昭老了,而他对两个嫡子同样喜欢。

桃公子捻动手上的板指,“桃花贵人,肩上桃花开,找了这么久,并无其人,郑仙人说阿桃知前路,原以为她,可是她肩上什么都没有,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根本没有真的贵人,这是一个精心策划好的局。”

杜七郎看着他,“四十三年的春天,桃花确实开得早,上己日那场雷电确实惊人,降仙石确实被劈碎了,而当晚的星相确实有异,凶星荧惑星西出,与太白星交汇,这些都做不得假。”

桃公子哼了一声,“这些异相做不得假,但是桃花贵人,肩上桃花开这种说法,和那些传唱的童谣,可都是人说的。”

杜七郎瞪大眼睛,“小孩子会说谎?”马上又道:“你是说他中了迷魂术?”

桃公子抬眸,“不可能吗?你看,一旦有了怀疑,桃花贵人的事情完全可以是一场阴谋。”

杜七郎震惊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慢慢的道:“撒下网必是要网住鱼,以鬼神之名策划了这么大的局,撒网者所求甚大,而没有什么比天下更诱人的东西,照这样想,撒网者倒是好猜了,你大哥。”

桃公子点头,“他放的是长线,我还有时间准备,他准备了一个桃花贵人,我也可以准备一个桃花贵人,我这个桃花贵人不只名字贴切,还有郑仙的卦签承认,差的不过就是肩上一朵桃花纹身罢了。”

“你想用阿桃?”杜七郎有些生气,眼里带着不赞成的凛冽:“不能用阿桃,你不能把她卷到朝堂里面去,她那么喜欢自在,你一定还有别的人选,让我想一想,肯定还有更合适的人选,那么多高门小姐中意你,肩上纹朵花就能成为舞阳侯夫人,不知道多少人愿意……”

“若水”桃公子声音冰冷,有不容置疑的味道,“我意已决,你现在需要想的是,怎么让阿桃肩上桃花开,还要一切都不知不觉,纹身之事由我负责,其他由你负责,这件事尽快办。”

杜七郎看着他,眼里起了一层寒夜的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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