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彻底唤醒了丁琛濒临绝望的意识,一把推开弘景,拿着匕首站在他的面前,表情决绝,眼神却又万分痛苦,心里仿佛有一把钝刀,在不断地割扯着所有的经络与血脉。
“你杀了我啊!陆绝辰,你杀了我啊!”
她的歇斯底里和他的镇定自若,成就了一场鲜明的对比。
“丁琛,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可笑么?”他轻笑道。像是在看一场小丑的表演。
她望着他,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一双红唇被咬得血色全无。“我现在再怎么可笑,都不及那个无比相信你的自己万分之一可笑!”
他瞳孔一怔,就在这瞬息之间,匕首再一次从眼前划过,下意识向后一躲,她身后的少年却抓住这个空隙,拉着她逃到了屋外。
“陆绝辰,不要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她站在院子中,脸上的泪痕未干,嘴角却扬起了笑容,虽然那么强颜。“如果下一次再见,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风将额发轻轻吹开,光洁的脸庞上有着几道清晰的泪痕,战袍上已经被刀划出了好几道大口子,此时的她明明狼狈不已。可是却无比动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他拿起剑指着她,笑道:“好。如果有那么一天。”
弘景将她扛在肩上,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忧郁,他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人,永远都不明白,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从何而来。
但是,却莫名的相信只要这个人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丁琛看着两个正相斗难解难分的人,嘴角露出一个悲凉却又嘲弄的笑容。百般相信的人,却是拾剑要我命的人。
万般疏离的人,却是不顾一切救我出死地的人。
丁琛啊丁琛,你这看人的眼光真该要练练了。
晚风习习,吹得一旁枯草不断摇晃,这荒凉的地方在夜晚显得更是凄凉,时而吹过的大风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让人心生怯意。
但是此时已经顾不得害怕,弘景将金疮药洒在她手臂的伤口上,如此深刻的痛,却只是重重地皱起了眉头。
再无以前的大呼小叫,只是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望着不知名的一处,出神发呆。
“喂,废物,你在想什么?”弘景虽然不喜欢她,但还是好奇道。
意识回笼,她看着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眼神,像是一片经历过大风大浪后平静的海面。
“我不是废物。”
这种眼神让弘景心头一紧,他记得母亲要离开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平静得不见波澜,甚至还有几分安详。
他恐慌,从地上跳起来,用大吼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丁琛,你什么本事都没有,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上将军之位,你想过为了上战场还要去冒充别人的我的心情吗?你不是废物,那就证明给我看啊!这种软弱的眼神算什么!想要博取我的同情还是什么?你这个讨厌人的混蛋!”
“弘景,有一些事是不能看表面的。我的确不费吹灰之力做了将军,但是你看见了让我做将军的意图么?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让我做将军,同样也可以像掐死一只蚂蚁掐死我。”
他愤怒的表情一怔,红老鼠的话蓦然盘旋在耳际。‘我相信就算朝廷知道了,也不会为难我们。’
“你是说……朝廷,朝廷为什么要杀你,等等,那陆绝辰……”
见他终于明白了,嘴角露出浅浅笑容。“他是朝廷的人,至于为什么要杀我,就不知道了……”
“因为,丁家位高权重。”这时卫映寒的声音从身后接上“在百姓之中,丁骁这个名字比天子更有威信。”
丁琛没有回头,只是望着不知名得远方道“其次就是因为那枚令牌,对么?”
卫映寒和她并肩坐下,一脸随意的点下了头。“能号召巫师村落的令牌,朝廷可不能小视。”
那一天的记忆再次如决堤的洪水涌到眼前,时隔半月,他将令牌交到她手中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如昨天。
他将她带去书房,拉上厚重的帘帐,将阳光彻底隔绝在了窗外。
点燃桌上的油灯,从墙壁的一个暗格里把这枚银牌交给了她。说“这枚令牌是我曾经无意救下的一个村落的村长给我的,他说只要我或者我的后人拿着这枚令牌找他,定会鼎力相助,但是只有一次。”
“这个村落是一个有着众多巫师的村落,不管是巫术还是看下蛊都可以让天下大乱。小琛,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它知道么?”
“爹,你为什么要给我?”她疑惑道。
“因为这是非常危险的东西,不能落入有心人手里。你也要千万记得,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它!否则会为你带来生命之忧。”
“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不还给村长,或者毁了它?”
那时,丁晓不语,只是一脸无奈的笑。而银色令牌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
父亲,你错了。它带来不止是生命之忧,还有更多更多,生命无法承受的重。
“你想要么?我给你。”说着,她开始月兑鞋“当做你救了我的报酬。”
“别别别。”卫映寒连忙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废物一个,胸无大志。这种能夺天下的东西,还是算了吧。”
他嫌弃的表情,让丁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绝辰为了这枚银牌,可以在我爹身边潜伏那么多年。你当真不要?”
“要是陆绝辰听到这句话,真该哭一场了。他用尽心机想得到的东西,你这么轻易的就愿意交给我。”
这时,他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弘景不知在何时离开了。随即正色道“丁琛,有人为财,有人为权,而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家。”
他抬头,望着天边冷清的月光,缓缓道“我爹和你爹一样是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将军,可是他没你爹长命,在我几岁的时候就死了。随着父亲的死,母亲越来越沉默,甚至有时候会拿刀割自己的手腕,终于在我十岁的时候,用上吊的方式追随了她的爱情。”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惧怕爱情,我不想像我娘一样,用这种方式来禁锢和结束自己。可是偏偏我又想有一个家,而里面会住着我最爱的女人。”这时他侧头望着她微笑“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