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帆大笑起来,像是听了一个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割袍断义,你忘了吗?你、丁骁是卫国的开国将军,不是朕的兄弟我们,只是君与臣的关系”
说完,他推开丁骁,走到门边“馨儿,卫国王后的位置朕愿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留着。”
一道雷在沈馨头上炸开,将她的耳朵震得隆隆作响。
“不要。”她走上前,死死抓住宋帆的衣袖“不要,帆,辜负了你是我的错。我的错让我来偿还,不要让我的孩子来偿还……”
滚烫的泪滴在宋帆的手背上,以前只要她哭,他就会妥协。不管是什么。
而如今——
他用力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回“你们是想违背皇命吗?”。
“不想……”丁骁答道。
宋帆满意一笑,随即抬步离开。
纵然曾经千百般宠爱。都只是曾经而已。
沈馨跌坐在地,泪眼婆娑“怎么办,怎么办……”
丁骁蹲,伸手轻抚她的秀发“他会是儿子的。”
沈馨望着他,“真的吗?”。
“真的。他会是儿子,必须是儿子。”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时隔二十年,想起那日的种种,依旧能让沈馨红了眼眶。双手放在月复部上,一缕发丝从耳朵轻轻滑落至脸颊。
“姑娘,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女儿送死,所以不得已才使用那种卑鄙手段,让你来代替我的女儿。”
丁琛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用一种冷若玄冰的眼神垂视着她,隐隐有着恨。
沈馨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双能冻结整个夏日的眼睛。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眼底泛起一片光泽。
“那我怎样才能回去?”稍稍顿了后,补充道。“回到我的时代。”
“姑娘,没有令牌,村长是不会帮忙的。”无奈地摇了摇头,垂落下来的发丝随之晃动。
‘啪’。
话音刚落,瓷器摔坏的声音蓦然传入耳中,里面的水顺着地板的纹路蔓延而开,无名的小花安静的躺在一堆碎片里,褪去了生机。
“你是害怕我回去了,你的女儿会回来过这种忐忑不安的日子吧?”她的瞳孔散发出冷冷的光,唇角却是笑容。
虽然面前这个人和真正的丁琛有着同一副皮囊,可是不禁没有让沈馨感觉到亲切,反而有些恐惧。
贝齿轻咬着唇,声音有着微微的哽咽,“姑娘,请原谅我的自私……”
“我原谅你,那谁来弥补我?”鞋踩在碎片上,传来咔咔的响声。
“如果杀了我,能让你消气……我……”
“哼。”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愧疚。“杀了你我都觉得脏手,你明白吗?”。
丁琛缓缓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声音中带着愤怒的颤抖。“真是伟大的母亲,可是在我的眼里你就只是自私自利的女人罢了。你不想让你的女儿受这种苦,难道我想吗?”。
她一声怒吼,将手里的衣领攥得更紧了。“我没人爱,是不是理所应当就来送死?哈哈,居然还想着代替别人,照顾妹妹,为别人的父亲报仇。结果,我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替死鬼罢了。”
沈馨想说些什么,安慰这个情绪即将失控的女子,可是嚅动着唇,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时,胸口的手蓦然一松。原本大笑着的女子收起了笑容,绝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姑娘,你是要去哪里?还要为老爷报仇吗?”。
“哈哈哈……”丁琛大笑回头,脸上清泪纵横。“你们都这么自私,我凭什么还要无私的装好人?哈哈哈……”
蓦然,一束天光从被推开的门外投进来直射她的眼睛,随即面容清丽的女子映入眸中,芊芊玉手扶在门框上轻轻地喘息。灰色的粗布洗的泛白,手腕上带着一串刻着天竺文的佛珠。
“沈姨,刚听到门外传来声音……”女子话音未落,便被面前的乞丐模样的人惊呆了,张着嘴,面目错愕。
尽管蓬头垢面,可是依旧遮不住男子的绝世风华。身上一件满是补丁的粗衣,却比任何丝绸更让人着迷。
手用力得在眼睛上揉了两下,那张在梦里出现了上万次的面容,没有消失。依旧是近在眼前的清晰。
丁琛错愕的看着面前和他一样满脸惊愕的女子,还未回神,已经哭成扑进了她的怀里。“琛郎,琛郎,你没有事,没有事……呜呜,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所以每天都在为你祈祷,三年了,菩萨终于听见了……呜呜,琛郎,我有多想见你一面吗?琛郎,现在的安宁知道错了,不会再那么狠毒了……”
没有说话,同样没有回应,只是僵硬着身子,让她痛哭流涕的诉说着思念。
“琛郎,安宁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女子了。我学会了如何包容别人,如何爱一个人,现在,你可以和我在一起了吗?”。
手缓缓放在安宁的发间,沙哑着嗓子道:“安宁,你这样做只是因为我当年说你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吗?”。
仰面望着丁琛,用力点头。“琛郎,我想过你回不来了,我就伴着青灯古佛一辈子,求你和我下辈子的姻缘。”
“为什么你要这么傻?为什么……”丁琛的泪再一次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她伸手抱住她,此时此刻,看不见她任何的不好,只有她哽咽的声音。
不断回荡在耳边。
“我不值得的……你会后悔的……”
丁琛的回应,让她受宠若惊。泪痕未干,一抹笑已经在唇畔绽放。“琛郎,我已经无悔恨了……”
“可是我对你亏欠,知道吗?”。将安宁抱得更紧了。贵为公主竟为了我这样一个死掉的人,愿意常伴青灯古佛一生。
安宁,你的人生还有多少路要走?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呢?
“没关系。”她吸了吸鼻子,“琛郎,如果真的有亏欠,就娶我了吧。”
丁琛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她的双肩,侧过头道:“安宁,我可以答应你任何的请求,除了娶你。”
云层遮住日光,晌午还日光倾城,此时却乌云密布。
瞳孔怔了怔,良久,看着跪在地上满脸错愕的沈馨,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不管我做再多,我都配不上你……”
“不是的。”丁琛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说。“我……”
话音未落,一只小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安宁地眼眶有泪水打转,可是却强颜。“只要你能看见我现在的美好就好了。再见。”
“安宁”一把抓住她细小的手腕,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有件事我告诉你,不管这件事会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我必须要告诉你”
良久。
丁琛抬步走出屋外,望了望灰色的天空,然后对着安宁近乎石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向斑竹间的小道走去。
没走几步,一阵追赶的奔跑声传入耳中。还未转身,整个人便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宁静思绪的檀香味随风携来。
“不管是你是男还是女,你都是我今生唯一认定的人。丁琛,你不见得对我有多么好,可是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你一样,让我光想想便会难过的流下眼泪。你会遇见你爱得人可是,我再也不会对一个人这么义无反顾。”
这句话,让丁琛的罪恶感再次加重。
腰上的手臂如一个铁臂,不容丁琛有丝毫的挣月兑。少顷,她的手轻轻握住安宁的纤细的手指,道:“对不起,安宁。”
“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了,因为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回复你的歉意。”从丁琛的背上缓缓抬起头,看着衣服上的水渍,泪流得更汹涌。
在她的生命中,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可是你却是我除了生命,唯一想珍惜的人。
将手腕上的佛珠取下,带在丁琛的手腕上。
“你不必对我有丝毫的愧疚,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我都不会后悔喜欢你。”放开双臂,用手背遮住眼睛。“我只不过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女人而已。”
抬步走到丁琛前面,在距离三米的地方,回眸一笑。“丁琛,下辈子,请你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眼眶红得一塌糊涂,可是这却是丁琛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不等丁琛说话,安宁已经一路小跑得消失在了眼前。
她抬到半空的手,最终放了下来,手扶上额,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抬步向来时的路走去。
我最终还是欠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却是我万万想不到人。
人生恰如三月花,看得到开始,却猜不到结局。
丁琛闭上眼睛,从怀里掏出三年前,在溪边捡到的碎布。这是卫映寒战袍上掉落的。
一切因此开始,那么现在我丢了它。说明,一切已经结束了。
这将是谁的天下都与她无关了。
父亲的死、陆绝辰的情、卫映寒的恩、弘景的无奈、宋逸安的恨、宋珞的亏欠。
在此时,都成为了过去。
不管以后如何,你们的生、你们的死都不在与我有关。
无论生死,了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