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将过,酉时到来,衙门里已无公事,除押牢当值的衙役捕快留下外,其余众人互相告辞回家休息。在李元彪等人的提议下,蔡福蔡庆两兄弟与杨云等六人一起来到了一家名为“醉八仙”酒楼,众人要聚聚,叙谈畅饮一番。
酒楼的杜老板见到是蔡福等人到来,忙让跑堂的小伙计将这兄弟八人请上楼上雅座,并嘱咐伙计吩咐大厨师傅,要他拿出看家本事,做一桌上等酒席送上来。
小伙计喜形于色地往楼上让请,引领众人上楼,楼上已有两三桌正吃喝着的客人。见到蔡福等人到来,楼上先到的客人皆笑脸相迎,热情的与蔡福等人打招呼,众人一面乱纷纷回应答礼,一面在临街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小伙计动作麻利地抹桌到好茶水后,也不问这弟兄几人吃什么,要点什么酒菜,收拾完后转身便下了楼。不一会,只见四凉八热的美味菜肴如流水般的就一一送上桌来。
蔡福等人正奇怪时,却只见这家酒楼的杜老板手拎着一坛衡水产的上等好酒“老白干”,身后跟着的小伙计怀里也正抱着两坛“老白干”,一前一后的来到蔡福等人坐着的桌前。
杜老板将酒往桌上一放,身后的小伙计也将两坛好酒往桌上摆,蔡福等人不解地望着正笑容满面的杜老板。这时,旁边不远处的一桌酒席其中的一人站了起来,对酒楼老板道:“杜老板!蔡捕头他们今天的这桌酒席算在我账上,我今天特高兴,邀请蔡捕头众家兄弟喝个痛快,一醉方休!”。“哦,不,吴老板,这桌酒菜是我今天特意请蔡捕头和众家兄弟的,你别和我争。下酒菜若不满意,就请蔡捕头和众家兄弟不要见怪才好,这衡水的“老白干”却还可以喝个不醉不归!”酒楼杜老板忙说道。
蔡福等人不解地问杜老板这是为何。杜老板笑笑道:“今天街上的事,蔡捕头真为咱老百姓出了口气,承蒙蔡捕头和众家兄弟看得起,到我这来喝酒,今天咱老百姓可真高兴,就请众家兄弟畅饮这上等的‘老白干’,管够。另外,这楼上的每桌皆免费奉上‘老白干’一坛,请大家开怀畅饮,喝个痛痛快快啊!”。楼上几桌客人皆大乐,齐声叫好……
蔡福、李元彪、杨云等人忙抱拳拱手称谢。杜老板给众人杯里斟满酒后,自己也倒满酒杯,举杯先敬了众人一杯酒后,便告辞下楼去招呼客人去了。楼上几桌客人也频频举杯邀情蔡福等人痛饮干杯。乱哄哄热闹了好一阵子,总算渐渐才安静下来。
蔡福、李元彪等人在桌上边吃边聊,众弟兄都对蔡福今天的表现,尤其是敏捷的身手皆赞叹不已,特别是杨云与何林亲眼所见,心里更是钦佩。众人纷纷向蔡福敬酒,推杯换盏的边喝边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临清县郡里最有钱有势的头号暴发户,豪强劣绅赵元魁员外的发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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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赵元魁本是县郡里一做布匹绸缎生意,家境殷实的平常商人,本无什么地位,与官府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因做的生意不大,家财略有盈余,比普通平民百姓家要富足些。
赵元魁生有一儿一女。长子赵琪虎,读书不行,却好习武弄枪棒,生性放荡不羁,整日里与街上的一群混混泼皮在一起厮混,偷鸡模狗地招惹是非,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浪荡公子。女儿赵琪玉却是人如其名,长得是如花似玉,花容月貌,是个典型的小家碧玉。
但在几年前,东京汴梁一户部大员来到大名府,路过临清县郡小住时,赵元魁用银子疏通了关系,结识巴结上了这位京城的户部大员。当得知这位户部高官虽早已成家立业,但多年来却苦无子嗣时。赵元魁便头脑一转,计上心来,不惜牺牲自己女儿的青春和幸福,有意要将自己正青春年少貌美如花的女儿嫁给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大小的户部大员做妾。这户部来的大员也对赵琪玉的羞花闭月之貌有所耳闻,便对由县令做媒的这门亲事点头笑纳。
赵家女儿赵琪玉嫁给户部高官为妾后,一年后,竟然为这户部大员生得一子。户部大员老来得子,喜从天降,自然对爱妾赵琪玉是宠爱有加,爱屋及乌,便对赵家是另眼相看。赵元魁得知女儿母以子贵地倍受宠爱,更是喜出望外,也因此得以依靠这户部大员的关系和权势,与官府扯上了关系。很快便利用官府权势,将自己的生意做大,更是与官府衙门的官员互相勾结利用,进行权钱交易。几年后不但做的生意涉及多种贸易商品,在县城里开有多家店铺,还欺行霸市,强买强卖,谋取暴利,强占土地,修建了自己家的大庄园。通过欺压普通商人和盘剥善良百姓,短短几年即暴富为临清县郡的头号财主豪绅。因其有官府衙门的背景撑腰,为人阴狠刻薄,并且贪得无厌,又因其靠牺牲女儿为妾的裙带关系而暴富,且为富不仁,城里的商人、老百姓皆对赵元魁唾弃,背地里都叫他“赵乌龟”。
家大业大后的赵元魁见到儿子赵琪虎读书不成,却好弄武,便为他先后请来了好几名枪棒教头,教赵琪虎武艺,几年下来也练有一身不差的功夫。赵琪虎在父亲的溺爱和纵容下,更是肆无忌惮,将平日里时常厮混在一起的混混泼皮,用银钱和蝇头小利拉拢利诱,渐渐使其为赵家所用,实则成了赵家的打手帮凶;而混混泼皮们又利用赵家的钱和势力,尾大不掉的成了这县城里独霸一方的黑恶势力。双方互为勾结利用,赵琪虎因而得以在这县郡里是横行无忌,打架闹事,欺男霸女,招惹是非而无人敢管,因而江湖上人称“通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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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兄弟一边吃喝,一边闲聊纷纭,说到了赵家的发迹家史,以及赵家与县令大人刘易贤之间的暧昧关系,“赵乌龟”与县衙刘县令之间互为利用所干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丑恶勾当。想到赵家的财势与官府的关系,都不免隐隐有些为蔡福担心。
而蔡福听罢“赵乌龟”和“通城虎、找欺负”绰号的由来和赵家的发家史后,心里鄙视道:××的,原来是靠吃软饭裙带关系发家的,以后再作奸犯科落在我手里,就要他赵家的好看!
李元彪干了一杯酒道:“蔡大哥,我们弟兄几个一直怀疑你上次遇伏遭人下黑手的事与赵家有关系,但是苦于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和有力的证据。你平时爱打抱不平,得罪赵家的人和事是最多的,那帮混混里也不是铁板一块,我们暗里去模查后,他们只是保证绝对不会是他们那几帮人干的。可惜你又记不起当时……”杨云在桌下用脚轻踢了李元彪一下,打断了他的话,接口道“可惜线索在那个叫赵二的身上断了。”叹了口气,一面给李元彪到酒。
罗大海在斟满酒杯后说:“明天应卯就知道那‘赵乌龟’会玩什么花招了,蔡大哥在大街上让‘通城虎’吃了亏出了丑,他赵家岂会善罢甘休?大哥今后要小心暗算了……”。何林接说道:“这次大哥可是为全城的老百姓出了口恶气!怕什么?到时我们弟兄和蔡大哥站在一边,为大哥作证,他‘找欺负’见谁都要欺负,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调戏人家大姑娘,还敢侮辱我们衙门捕快弟兄……要不是那祖孙俩苦苦哀求,我们早就将那几个混帐王八蛋给锁拿回衙门里等候发落了,况且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此事,怕他赵家个鸟!纵然打官司,我就不信他刘大人还能公然的袒护他赵家……”众人皆称是。
众人杯干迭斟,几坛酒一直喝完,桌上的美味佳肴也一扫而光,才算尽兴,天黑后才迈步出得酒楼。蔡庆一眼见到几个小乞丐正在酒楼大门前行乞,之中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乞丐,脏兮兮的小脸蛋,一双滴溜乱转的大眼透出机灵,乱蓬蓬的头发胡乱用根竹筷挽成发髻盘在头顶,身后紧跟着一个身穿小破短袄,已经分不出衣服颜色来的约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小手紧紧的拉住那少年乞丐的手,似一步也不愿离开。
几个小乞丐在大门前进出的食客身旁,不停地伸手乞讨,嘴里大爷大叔的乱叫一通,头如小鸡啄米似地机械的上下点着。
蔡庆对蔡福道:“大哥,那少年乞丐便是梁小虎,上次就是他发现你倒在巷子里,跑来告诉我的,要不是他报信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呐”。蔡福听后,向小乞丐粱小虎看了看,回想起自己童年时的苦难遭遇,心里不由得油然泛起淡淡的酸楚和愁绪,便向小乞丐粱小虎招了招手。
粱小虎见到蔡氏兄弟在叫自己,便拉着小姑娘来到蔡福跟前,俩孩子怯怯地眼望着蔡福,不知道这衙门里的蔡捕头等众人叫自己有何事。
蔡福屈膝在俩孩子面前蹲下,和蔼地问道:“孩子,你们还没吃吧?”。粱小虎不说话,既不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拉着手站在他身旁的小姑娘则忽闪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晴,眼望着蔡福使劲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蔡福便回头叫蔡庆让跑堂的伙计送两大屉笼的热肉包子过来。小伙计连忙进去告诉了杜老板后,送过来两屉笼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大包子,却没有接蔡庆递过去的银子,说是老板看在蔡捕头的面上,不收钱。
蔡福打开屉笼盖子,伸手拿起两个热呼呼的肉包子,送到了小姑娘的面前。小姑娘伸出脏兮兮的两只小手,接过肉包子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蔡庆向其他几个站在不远处,眼巴巴望着的小乞丐招了招手,见到有吃的了,饥饿的小乞丐们毫不客气的纷纷围拢过来,动手抓起包子往嘴里送。粱小虎也伸手抓了两个大包子香甜的啃咬起来……
看到这些穿得破破烂烂,衣不蔽体,靠乞讨过活的孩子们,蔡福鼻子酸酸的,心里隐隐作疼。心想:这临清县可是个富裕的县郡啊,怎么还会有这些小孩子靠乞讨而过活呢?
想到这,蔡福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碎银子,交到了粱小虎的手里并告诉他,以后没有吃的了,就到自己家去,自己会想法子尽可能的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们的,其余众人也随声附和,表示会为这些孩子解决困难的。
粱小虎眼望着蔡福等众人,黑亮的双眼渐渐湿润起来,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随即抬手用衣袖抹了抹双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蔡福与众人酒足饭饱后,在酒楼街前相互道别分手,兄弟俩一起朝回蔡家的方向走去。蔡福一边走,一边向蔡庆问起小乞丐粱小虎和那小姑娘的详细情况,为何这两个幼小的孩子会沦落为乞丐?蔡庆叹了叹气道:“大哥,这事在临清县郡来说是众所周知讳测莫深的一件蹊跷怪事。那粱小虎身边的小姑娘是他的亲妹妹,名叫梁红玉。”于是,蔡庆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始末对兄长一一道来。
原来,粱小虎的家本是在这临清县城的东门外离城只有不到十里地的东岗村,是老实本分平平常常的农家。粱小虎兄妹与父母一家人靠勤劳耕作二三十亩田地过活,一家人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男耕女织,日子也还算过得去,与邻里也和睦相处,从不得罪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但在赵家发迹后,灾难便降临到了这安份守己,勤劳本份的梁家。
在赵元魁靠裙带关系发迹后,看中了东岗村的风水土地。先向梁家提出要收买梁家的土地田产,可粱小虎的父母不愿出卖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土地,不管赵元魁派来的管家赵大怎样威逼利诱,均一口回绝了赵家的要求。
不久梁家便怪事迭出。先是粱小虎的父亲在进城的路上被野狼岭占山为王的抢匪绑了票,却向本就不富裕的梁家索要一大笔的赎金。梁家一时拿不出这样多的赎金银子,粱小虎的母亲便四处去求告借银子。怪的是梁家的亲戚朋友和村里四邻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纷纷躲避梁家筹借银钱的人,梁家竟无法借贷到银子来赎人。梁家的亲戚朋友和乡邻中有那么一两个想管这事的人,不久也被那些混混泼皮找借口打了个半死,从此也就无人敢管过问梁家的事了。
粱小虎的母亲在四处求告无果,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下,找到了赵家。赵元魁提出了要梁家用房屋田土的房契地契作抵押,才肯借出只够赎金一部分的银子,而且是高利息。粱小虎的母亲因救人心切,也顾不了赵家的落井下石的陷阱了,只好将房屋和田土抵押给了赵家,拿到了银子,加上家里的全部积蓄和变卖浮财后才凑够了赎金。但当她把自己的丈夫赎回来后,却发现人早已被土匪折磨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临死前,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妻子说了些什么,天没亮便一命呜呼,散手人寰。
后粱小虎的母亲到县衙击鼓,状告赵家为谋夺田产,与山寨的抢匪勾结,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巧取谋夺了梁家的房屋土地。当时是县令大人刘易贤审理了此案。
官司一开打,赵、梁两家对簿公堂。梁家却拿不出赵家与匪勾结的什么证据,口说无凭;而赵家却对梁家用房屋土地作抵押借贷银子之事,不仅有契约,还有人证,有中保人,人证物证等等一应俱全。况且赵家有钱有势,又与官府来往密切。而梁家不仅拿不出证据,也没有了钱财把官司打下去的能力,更没有人敢为赵家出头。不言而喻,梁家输了官司,房屋土地被县令刘大人判给了赵家。
粱小虎一家一夜之间失去了家园,一贫如洗。粱小虎的母亲一气病倒,无钱医治,不久也散手人寰,含恨而殁,扔下两个可怜的孩子离世而去。粱小虎与妹妹梁红玉一夜之间便成了孤儿……
赵家巧取豪夺得到土地后,不久便在那里修了一座大庄园,周围的土地良田也逐渐被赵家通过各种手段或强买强卖豪夺,或唆使混混泼皮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威逼利诱的弄到了手。赵家由此除了经商,也成了一个拥有上万亩良田和山林土地的大财主,有钱有势的豪绅大员外。除城里有豪宅,庄园也越修越大越修越豪华,家大财厚,豢养了家丁打手保镖,请了武士护院。现在东岗村因赵家大庄园的修建,都改名叫“赵家庄”了,可就苦了东岗村原来居住的老百姓,梁家的灾难也同样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被赵家逼得或是远走他乡,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些故土难离的农户则成了赵家的佃户,靠租种原本属于自己,现在却属于赵家的田地过活。
粱小虎兄妹在东岗村也就是现在的“赵家庄”已无立锥之地,只好带着自己的小妹妹,离开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家园,来到了这县城里,俩兄妹相依为命,居无定所,衣不蔽体,四处流浪,只能靠乞讨为生……那些乞讨的孩子大多也有类似的经历。
听罢蔡庆的叙说,蔡福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心痛和气愤难平,心道:这可真是“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官商互为勾结利用,使得盗匪猖獗,恶霸横行无忌,只坑苦了老百姓。粱小虎是个有骨气懂事的孩子,况且自己遇伏受伤后,是他跑到蔡家报的信,也是对自己有恩的。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自己应该多帮帮这些可怜的孩子们……
打定主意后,俩人一路行来,也商量好了明天怎样对付赵家的发难……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