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仗的导火索仿佛这一刻又点燃了,书房里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然而这一次却成了哑炮。盛宣煜显然没有心思在越王府跟她开仗,别过头,不再看她,而是冲着越王说:“王爷,关于六道散人下官会尽快去查明。如果没什么其他事了,下官想告辞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他的突然告辞,让李贞的眉微挑了一下。屋内这二人古怪的对峙,又怎么会逃过他锐利的目光。心底不禁泛起一丝笑意,但嘴上还是要做着和事的好人。“小婕只是把她所想的说出来而已。本王知道你办案认真,可能有其他的意见,不妨也说出来。何必为了一时意气之争而离去呢?”
李贞的话明里像是劝他留下,暗里却是指责他不明事理,为了点不同意见,就容不下人。盛宣煜又如何听不出来,他心中气恼地叹了口气,说:“王爷误会了,下官绝无对任姑娘有偏见。她分析的那些事,下官也觉得合情合理,但是办案要讲证据。这何况这还是牵扯到吴王和赵大人的案子。本官不喜欢抓错人,更不喜欢放走任何一个凶手。”
“嗯,说得不错可当初你还不是把小婕误当成凶手了。如今你又何高见呢?”
不知为何,这话听在他耳里,就像是在讥讽他一样。谁都看得出来,越王对任倚婕的维护已超出了正常的标准。看到她竟然毫不回避地站在李贞的身后,那亲昵的样子不就是在向他示威吗
“王爷,下官不想做没有根据的推理,下官只知道抓住六道散人了,一切才能大白。而六道散人,下官也有了缉捕他的对策了。”
“哦?”李贞有些动容,正色道,“有何对策?”
“请恕下官暂时保密”
“你……”李贞气一堵,面露不悦之色,喝道:“大胆盛宣煜,难道连本王都不能知道吗?”。
“王爷恕罪,下官绝无欺瞒王爷之意。只是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本王,也罢,本王不逼你。你大理寺查案只要讲结果就行了。希望你能尽快擒获真凶。”李贞轻摇了一下折扇,轻瞟了他一眼。曾几何时,他是那么欣赏他,觉得他是朝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可如今……他对他有了一种难言的排斥。是因为她吗?
眼角上扬,他用余光扫视着身边女人的神情,那双顾盼生辉的明亮眸子里虽然表现幽怨,却是为着眼前的男人,而非他。“嗖”的一声,他突然合拢了折扇,心中原先的那丝笑意化作酸酸的醋意。或许此刻正是断了他们念头的时候
“谢王爷金口。下官定不负王爷之望。大理寺事务繁忙,王爷如果没什么其他事了,下官先行告退”
“等一等”
盛宣煜正欲转身出门,只得又停住了脚步。目光狐疑地盯着李贞,心里揣测着他还会有什么吩咐。只是他这一次就算机关算尽,也绝算不到李贞要跟他说的话。
“既然来了,有一件喜事也应该通知你一下。”李贞的嘴角又泛起一个温和的笑,只是这一次屋内的二人都没有温暖的感觉。任倚婕更是腰一晃,不祥的预感顿时来临。
“何事?”
“本王的王妃想为李唐宗室开枝散叶,奈何身子一直不佳,也亏得她贤良淑德,一心为着本王着想,张罗着迎娶侧妃一事。刚才她已说服小婕,只要赵大人的案子一了结,小婕便会正式入住越王府,成为本王的侧妃。”
这话犹如一枚重量极炸弹突然爆炸,震得任倚婕面色惨白。
“王—爷”这一刻她再也顾不得尊卑之分,就算立即被处死,她也要大声喝斥,“你怎么可以……”
她想说“你怎么可以乱说话”,可是最后三个字却被李贞一把截住。“你刚才都已经在王妃面前答应了,难道想反悔?”
“我……”李贞略带威胁的目光让她尴尬地说不下去了。诚然,她当时权宜之计确实暂时答应了下来,可是她根本没有想到李贞就在边上,而杜王妃会立即将此事告诉他。原本她还将希望寄托在明事理的李贞身上,可没想到,他比杜王妃更狠,居然……居然在他的面前就这么说出来。这一下,她的难堪不亚于那日莲花山顶上盛宣煜说出了她**一事,甚至于更令她无地自容。
转目,她像做错了事一样地偷望了一眼盛宣煜,他铁青而紧绷的脸几乎将他的愤怒,失望,心痛,震惊表露无疑。好想冲过去跟他解释一下,事实不是这样的,可是身边的李贞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抢先将事情坐实,令她毫无反驳之力。
“你呀,又何必这么害羞,”李贞故意伸手亲昵地逗弄着她的胸前的头发,“这是喜事,盛大人又不是外人,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他宠溺的声音暧昧无比,仿佛她与他真的有什么婚约似的,任倚婕急着否认,只是因为小女儿家害羞所致。
她瞪视着他那张近在咫尺,曾经认为魅力无边的脸,那双原本温和,充满内涵的眸子,此刻在她眼里,却透露着强势与狠厉。仿佛任何的拂逆,他都会给予严厉的惩罚。为什么?为什么以前一直觉得平易近人,可爱可亲的越王爷会突然给她这样危险得只想逃离的感觉?
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为了和盛宣煜呕气,擅自向李贞提出离开大理寺的建议。因为这个错误自己一步一步地被李贞所控制。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这样的逼婚,就算对方是总统的儿子,她都可以一个巴掌过去,然后拂袖而去,可如今在一个封建王朝里,她却不能轻举妄动,任何的冲动,只会带给她更危险的事。聪明如她又怎么会没看出李贞的用意,这样迫不及待地要宣布他们的婚事,就是冲着盛宣煜而来,如果自己再不理智的应对,到时不仅是她会受到处罚,甚至可能盛宣煜都会受牵连。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了盛宣煜她强制着自己内心熊熊的怒火,心中默默地念道:过了今日,我可以再找机会再他解释的。
她的沉默落在李贞眼里被意会成驯服的表现,他满意地一笑,虽然他明知道她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感激他今日的强势。
“宣煜,你不恭喜本王吗?”。斜眼,他挑衅地朝盛宣煜瞟去,后者僵硬地伫在那里,紧抿着簿唇,一言不发。从他紧握的双拳可以看出他的愤怒与克制。
盛宣煜的神经早已被扯得很紧,若不是一贯的冷静告诉他必须忍耐,他只怕早就要冲上去大打出手了。他冷冷地望着沉默的任倚婕,又看看自信而得意的李贞,心中凄然。
或许,这就是她的选择李贞是李唐宗室中最有权威的王爷,而他……只是一个平时连面圣机会都不多的小官,任何脑子清醒的女人都会选择李贞而弃他。所以这没什么……没什么好感到意外的他不住地在内心用世俗的眼光开导着自己,可越是开导,心中那份痛就越是强烈。
指甲已深深刺破了掌心,他能感觉到暖暖而粘稠的血慢慢地从伤口处溢出。这里已不是他能继续待下去的地方,他必须立即离开这里,否则……他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恭喜王爷任姑娘”
平静地说完,他像逃走似的迅速离开了书房。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她突然一阵酸楚,想痛哭一场。那条看不见的沟壑已越来越大,宛若天上的银河,将他们永久地隔离了开来。
一日后,越王府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所谓的“喜讯”,她这个原本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一下子成了王妃看中,王爷宠爱的准侧妃。伺候她的下人们更是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杜王妃忙着张罗着婚事,仿佛赵大人的案子已经破了似的。她的房间里突然变得热闹非凡,除了晚上睡觉,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来向她道喜,并赚送礼物,梳妆台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精美手饰。
在外人看来,她是幸福的,幸运的女孩,可谁又能想到,她天天在策划着逃走大计。对李贞的失望,让她突然明白自己的命运不能依靠着任何男人,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然而,她的任何异动,都似乎逃不过李贞的眼皮。
一个叫“郭玲”的女人被李贞派到了任倚婕的身边。郭玲大约二十出头,长得一张中性脸,虽然谈不上美艳动人,却绝对英姿飒爽。郭玲是亲事府郭典军的二女儿,从小就混在军队里舞刀弄枪的,从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过。听说,在亲事府她的武功不低,一些个男侍卫都不是她的对手。李贞把她派过来,名义是为了保护任倚婕的安全,以示恩宠,实则却是监视她,防止她逃跑。
郭玲显然是个极其负责任的下属,对于李贞的命令严格执行。任倚婕无论要去什么地方,就算是上茅房,她也绝对在边上守着,而且目不转睛地看着。用她的话说,任姑娘绝不能离开她的视线。每当这时,任倚婕只恨得牙痒痒的,感觉自己都快被她看得便秘了。
日子就这样无聊地又过了几日,当她就快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有一件令她欣喜若狂的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