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和 上卷:入燕 三十八、王妃(下)

作者 : 凌祯

傍晚时分,元睿和邵青先行回到客栈的内院,向元坤禀报了忻州府内发生的一切。那府尹倒也不蠢,没有当场揭发魏王府的意思,元肃做主便暂且留他在任上,等陛下回京之后,再与吏部协商如何发落。

如今元肃的身份已经暴露,索性留在府衙里核查更赋的详细账目,元睿和邵青继续隐瞒身份辅助。午后时分,说魏王府忽然正门大开,一队家将簇拥着王妃的车驾而去,不多时便把住在别院的世子元城带回了王府,然后所有门闸紧闭,再无声息。那忻州府尹想来是还存着向魏王世子求救的心思,听了这等传言,立时面如死灰,在晋王等人面前更加规矩了。

只是,卫岚姑娘的下落还没探明。府尹一口咬定不知道此事,元肃决定逐一排查忻州城内的官家役所,到现在还没回来。

元坤眉头皱起,阿和也不禁担心起来。已经过去一天了,救人可要越早越好。

“是否应该再去打探一下魏王府?让老王妃逼问下元城,也许人在他那儿扣着。”邵青提议道。

元坤点点头,确实刚才没有跟魏王妃提及此事,万一卫岚被元城私下扣压,元城人虽被带回王府禁足,卫岚却没有及时地被放出来也有可能。“邵青,白理,你们带朕的手谕去求见魏王妃……”

阿和忽然看到门口人影一闪,不禁站起来叫道:“卫姐姐?”

众人纷纷站起,白理最先道:“果然是卫姑娘!”众人这才看清,门外站着的正是一日不见的卫岚。

卫岚倚在门口,神情略显憔悴,但没见到身上有什么伤痕。她扶住门框,哑声道:“哪位帮我倒杯水?”

阿和连忙扶她进来,为她倒了杯温茶。

卫岚道了声多谢,一饮而尽后又要了一杯。连喝了三杯茶后,她这才放下水杯,长出一口气,道:“真是救命了。”

阿和问道:“还要水么,或者吃点什么?我让店家去准备。”

卫岚道:“随便做点便好,有劳。”又问道:“你们已经动手了吧?不然我这边不会这么容易地月兑身。”

“什么人带走你的?官府吗?”。

卫岚冷哼了一声,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这才没有动手直接跟他们去了。不成想,哼,好阴损的小贼!若在平常,本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哎啊,本将?原来卫姐姐是位将军!阿和眼中闪闪,无比倾慕。

她这样一说,大家便明白了扣押她的定是魏世子元城。一路同行,元祥也当她是自己人,跟着愤愤不平道:“那小子怎么了,要收拾他还不容易?”

元睿问道:“姑娘如何月兑身的?要是元城私设牢狱,也够上一个罪名了,大可参他一本。”

卫岚道:“牢狱应该说不上。我跟那群人到了一处宅院,开始还算客气,本想若见到魏世子就劝说开导他一番,好与汉中化敌为友。不想那阴损的小贼骗了我的令牌,又使人设计将我关在一间柴房之中。大概是看到我的令牌是真的,他们倒也没做出什么过分出格的事,只是让十几个人守着柴房不让我逃月兑。大概是午时之后,外面忽然喊着王妃驾到,着实吵闹了一番。安静下来之后,就听外面的守卫们窃窃私语,说王妃回府就关了世子,多半是不能回来了。万一问罪下来,世子尚且都不能自保,他们做下人的也被牵连就不值当了云云。我这时看到,外面的守卫果然少了一半,便使了个计策,让他们打开了门锁,打了一架趁乱闯了出来。因我心中有气,出手重了点你们别怪。”末了又加了一句:“幸亏那小贼已不在那宅院之中,否则保不准我会怎么收拾他!”她长眉一挑,眉宇间英气大盛,看来还有余怒未消。

元坤微笑道:“放心,他敢关你一天,他母妃就会关他一年。世子之位还有可能不保,也算是教训了。”

卫岚抱拳道:“多谢各位鼎力相救。我也猜那位王妃多半是你们请动的。所以,我离开那间宅院后就直接赶回客栈,怕你们多担心。这一天半口水都没喝上,还打了一场,真是乱忙活。”

元祥道:“多亏你这般忙活,我们已经将魏王府和忻州府都摆平了。现在肃王兄接管了忻州府,徭役和更赋的事都有办法解决。”

卫岚喜道:“真的?那可再好不过!”

元坤点点头,道:“平安回来就好。转告韩云,汉东的事不用担心了,让他管好自己那点事儿就行了。”

卫岚顿时身上一僵,道:“是了,我得赶快传书回汉中,免得探子们因我不见失了方寸,再惊动了主公!”她说做就做,连忙要找纸笔。邵青等人见诸事已经尘埃落定,便道去回报给还在官府忙碌的元肃。元坤准了,于是众人各自散去。

***

第二日一早,众人齐聚客栈内,商议着是继续留在汉东还是折回京城。元肃建议元坤等人尽早启程,因为出来的时日不短了,一直说陛下在皇觉寺斋戒也不是个好理由。元坤也觉得时间一久,怕京中生变,是该回去了。汉东这般有元肃暂时坐镇,理应无碍,待回京之后再与三省六部朝议详情。

商量好回京的事宜之后,元坤让元睿再留些时日,辅助元肃理清更赋一事。元睿答应了,众人也知这是陛下有意栽培江夏王世子。余下五人直接回京,元肃不免有些担心,提议调拨自己的亲卫护送,元坤笑道,那不如先送卫姑娘吧。

卫岚已经收拾好行囊,道自己一人行动方便,不敢有劳诸位。自己会尽快赶回汉中,向主公回报汉东事宜,多谢各位多日来照应。她说得不卑不亢,十分诚恳。阿和听了,忽然不舍起来。这样风姿的女子,不知还能否再见。

众人正在话别,忽然店主推门进来,道:“几位爷,门口有位少爷要见卫姑娘。”这家店本是晋王府家臣的私产,店主也识得元肃,颇知进退。众人一听,不禁戒备起来,疑心是魏王府上门找茬。

结果,当众人来到门口,见到的却是汉中王韩云正在只身等候。

众人都愣住了,唯有元坤笑得十分促狭。

韩云一时间见到这么多熟人,也不禁讶然。他对元坤与阿和拱拱手,又对其他人点头致意后,径直走到卫岚面前,道:“岚岚,你没事吧?”

啊,啊啊,啊啊啊?

但见韩云面上微红,有点别扭又十分关切的样子,阿和心想,还好不是正在吃饭啊。

不然非笑到呛水喷饭肚子疼。

卫岚倒是撑得住,她瞥了一眼或惊讶或偷笑的众人,勉强说道:“主公放心,末将安然无事。”

阿和实在受不了了,不禁扯了元坤的衣袖,无言地发问:这二位演得哪一出啊?

元坤笑道:“这位卫岚姑娘,就是韩云的未婚妻,传说中的汉中王妃。”

哦哦。众人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卫岚甘为汉中身犯险境,言谈之间十分体谅汉中王的境遇,却又不肯议论汉中王的私事。

卫岚轻咳一声,道:“并不是有意瞒着大家,不过我现在确实还不是汉中王妃,也没答应一定会嫁给主公。”

韩云一愣,反问道:“为什么不答应?文定表记都换了,聘礼都下了,你家里也都答应了啊。”

他这一说,卫岚闹了个大红脸,半是嗔怒半是恼羞地道:“那是他们答应的,我还没答应呢。”

“岚岚……”

“主公请自重,末将现在还是军机左营的将官。”卫岚扭过头去,不打算理他了。

韩云被她这一窘,也知道几分不好意思了。他环顾四周,只能向元坤投去求助的目光。奈何元坤正笑得起劲儿,极没义气地落井下石,道:“看吧,我说过王妃不爱搭理他的。”

众人再也撑不住,纷纷笑出声了。阿和还算有点良心,开解道:“云卿兄别傻愣着,赶紧让卫姐姐自己答应了这门婚事,我们跟你当见证。”

元坤摇摇扇子,鄙夷道:“就是,这么瓜,还不如我家小阿和。”

韩云不领情,瞪了眼元坤:“你们夫妇别来捣乱。”

“夫妇?”这回轮到卫岚惊奇了,她一直以为阿和是元坤的妹妹,虽然他们经常共处一室,但都发现什么亲密的端倪。

阿和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卫姐姐,我不是有意瞒你的。而且,我是吴国嫁过来的和亲公主,所以也不算说谎啦。”

元坤大手一览,圈住阿和的肩膀,向韩云得意笑道:“我就猜是王妃嫌弃你,这才迟迟没有成亲。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韩云还要解释,卫岚却顶不住众人的目光,转身进了后院。

韩云不知爱妻火气来自何处,正在踌躇间,元坤推他一把,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跟上去表明心迹啊。”韩云听了,赶忙追上,一众人等都被抛在脑后。

这两人虽然离开,却留下了一室温馨与欢快。

阿和忽然发问道:“汉中离这里要多久的路程?”

元肃答道:“快马加鞭,少说也得一天半吧。”

这么说来,韩云是昨天接到消息就立刻启程,赶来营救爱妻的。而且今早就到了,说不定路上根本没有休息……这二人虽说都有些别扭,却又都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对方。

元坤十分满意,笑道:“这对夫妻挺有意思的。”阿和附和地点点头。

其他人见了,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你们好意思说人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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