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帐暖,一地凌乱。
苏宛青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静静垂落的帘帐,一步步向前走着。
睡得还真安稳。苏宛青嘴角扯起一丝轻蔑的笑。她只是笑自己罢了。信任,九死一生,她的词典里居然还有信任这个词。
皇宫里真的有信任吗?
她曾经笃定地信任着福临,可是到头来,他还是把自己忘了,甚至于连自己在不在身边都不清楚了。
少年的爱情,可真不牢靠。只是一时新鲜,一时快乐罢了。偶然消失了,就永远不复存在了。
可是,你还欠我的,你忘记了不要紧,我记得就好。我只是想拿回我自己要的东西罢了。
苏宛青弯腰拾起地上的龙袍,模了模,一丝苦涩的笑容浮现在脸上。顷刻间,令牌便在手了。
得来不费吹灰之力。苏宛青却不高兴,一点儿都不高兴。福临在别的女人那里,一个新认识的女人那里,居然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呵呵,苏宛青苦笑,自己奢求什么?福临不是说了么,他那里没有唯一可言。
“我爱你。”苏宛青轻轻抚模着令牌,“可是,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区区的180天,你的世界里就没了我的痕迹。”
睡在纱帐里的人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丝毫没意识到房间里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苏宛青叹口气:“宛如,对不起,就当我从来没有存在罢。”
苏宛青转身出了乾清宫。
吴良辅迎面走了上来,满脸笑容:“青儿姑娘,皇上睡得还安稳?”
苏宛青甜甜一笑:“安达,皇上睡得很安稳,奴才这就去打热水来,小主儿好为皇上洗漱。”
吴良辅笑得比春花还灿烂:“是啊,皇上对小主儿宠爱的很呢!小主儿就说了一句到处都是明黄色好单调,皇上立刻就命人换了红纱帐,呵呵,没册封的小主儿能在乾清宫过夜,前所未有啊!”
苏宛青保持着笑容:“小主儿日后还得多靠安达提携呢,小主儿刚刚入宫,对于宫里的规矩还不是很熟悉,若是日后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还望安达多多维护。”
吴良辅乐开了花,嘴里却谦虚着:“呵呵,青儿姑娘言重了,咱家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小主儿日后前途无量,奴才还得靠小主儿多多提携呢!”
苏宛青浅浅一笑:“安达太过自谦了,小主儿今日所受的恩宠,可以是福,也可以是祸,还望安达多多关照。”
吴良辅呵呵笑着:“青儿姑娘真是太看重咱家了,青儿姑娘去忙吧,咱家不打扰了。”
苏宛青微微一福,便转身离去了。
永寿宫。
“什么人?”苏宛青刚靠近永寿宫大门,便被御林军拦住了。
苏宛青心下轻笑,吴良辅还真是有自己的主意,福临都说撤了永寿宫的御林军,吴良辅居然敢不立刻执行命令。看来,布木布泰的势力还真是强大。
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苏宛青从怀里掏出令牌,亮给众人看:“我是皇上派来服侍静主子静修的。”
那带头的侍卫仔细看了看令牌,大手一挥:“放行!”
侍卫们忙打开永寿宫大门。
苏宛青迈过门槛,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大门很快便又紧闭了。
苏宛青回头看了看大门处的漆黑一片,不由悲凉地笑了笑:“孟古青,你还真是悲哀,被废了还得被囚禁在这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好吧,就让我代替你,活下去。”
走过几条长廊,苏宛青终于看见了那棵久违的柚子树,嘴巴不禁张大了,这是多少柚子啊?多少棵树啊?柚子林?
“主子!”一声不可置信的呼唤,一个黑影闪电般扑进苏宛青怀里,险些将苏宛青撞倒。
“乌恩其?”苏宛青仔细端详着怀里的泪人儿,为她擦着眼泪,“你……”不对啊!苏宛青紧张地模着自己的脸,哪里不对劲了?乌恩其怎么认出的自己?
“主子,你可算回来了!奴才想死主子了!”乌恩其大哭着,“奴才日夜祈祷,主子终于回来了!”
苏宛青顾不得乌恩其还在哭,急急地拉着她进了房间,抓起桌上的小镜子便照了起来:“没有哪里不对啊,好好的啊……”
“主子,”乌恩其抽抽鼻子,“您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苏宛青忙抓住乌恩其:“你怎么认出我的?”
“奴才……奴才一看见主子进来,就认出来了啊……”乌恩其说。
“可是我的脸,已经不是我的脸了啊!”苏宛青满眼惊讶。
“主子的眼神是不会变的啊……”乌恩其忙说,“主子,奴才去帮你放热水沐浴!”
“嗯。”苏宛倾怔愣着望着乌恩其远去的背影,百感交集。眼神,呵呵,眼神……
苏宛倾在水中滴了几滴药水,便捧了水洗脸,不一会儿就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乌恩其再进来时,看到的已经是熟悉的青主子了。
“主子,您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待苏宛倾沐浴更衣,回到卧房倚床而坐时,乌恩其才好奇地问道。
“我去了一个很凶险的地方,不过幸好皇天保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苏宛倾笑笑,脸色却有些苍白。
“凶险?主子,您没伤着吧?“乌恩其忙拉起苏宛倾的手仔细地查看。
苏宛倾忙抽回手:“哪有,呵呵,有惊无险。”
倏忽又是几日。
苏宛倾的日子过得悠然自得。每天为院子里的几棵柚子树浇浇水,然后就坐在树下诵诵佛经,倒是恣意,无人打扰,清静的很。
静妃,呵呵,不是白来的称谓。
这一日,苏宛倾正在院子里剥着柚子,吴良辅便急匆匆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苏宛倾抬眼瞥了吴良辅一眼,没有说话,又埋头继续吃起柚子。
吴良辅皱皱眉头,尖着嗓子道:“静妃娘娘……”
苏宛倾淡淡地打断吴良辅的话:“安达,按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静主子。”
吴良辅撇撇嘴:“静主子……”
苏宛倾吃完最后一瓣柚子,掏出手帕擦擦手:“安达,我好歹也是个娘娘。”
吴良辅咬咬牙:“奴才给静主子请安!”
苏宛倾这才正眼看向吴良辅,笑道:“安达这么早就驾临,有何指示?”
吴良辅摆摆手:“静主子玩笑了,奴才可不敢当。奴才只是奉旨来看看静主子。”
苏宛倾呵呵一笑:“安达是传哪位的旨意?”
吴良辅看了看四周:“静主子可是拿了皇上的令牌?”
苏宛倾掩口而笑:“安达可说笑了,我一直在这永寿宫参禅念佛,修身养性,哪里去拿什么令牌呢?”
吴良辅愣了一下:“静主子,您心知肚明,何必说这样的话来搪塞奴才呢?”
苏宛倾缓缓起身,踱步到吴良辅面前:“安达真说笑了。我几时搪塞安达了?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也念了将近200天的佛经,难道还在佛祖面前说谎吗?安达看这福佑果,是不是越来越多?这树也越来越多了。”
吴良辅抬头望望这些树:“静主子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苏宛倾淡淡笑着:“安达,我一直就在这里,不信安达可以问守卫,是否有人出过永寿宫?”
吴良辅冷笑:“静主子,可有人前几日进来过,再未出去。此人偷了令牌,假传圣旨……。”
苏宛倾敛了笑容:“安达说这话可要负责任,既有人进来,守卫肯定认得此人的容貌,叫守卫进来搜查就是。但是,如果搜不到所谓的人,我倒是要向安达讨个说法了。”
吴良辅的语气又恭敬起来:“静主子,奴才也只是想说,明人不说暗话,这个中缘由,上头和静主子都是一清二楚的。”
苏宛倾扶了扶额头:“柚子吃多了,我倒是撑着了。看来,这福气不是人人都沾得的。福气再好,若是吃饱了撑的,也只是没事找事,自找麻烦。”
吴良辅的脸色紫了紫:“静主子这话,奴才会一五一十回给上头的。”
苏宛倾睨向吴良辅,轻轻一笑:“上头?敢问安达,这大清朝有几个上头?”
吴良辅哑然,沉默了许久才道:“静主子,奴才敢问,静主子真的没见过其他闲人进来?”
苏宛倾拿起竹竿,又打了两个柚子下来,塞给吴良辅一个:“这个给你的上头消消火气。我就是这儿最闲的人了。安达还想知道什么闲人?”
吴良辅看了看苏宛倾:“静主子,皇太后邀静主子去御花园品茗。”
苏宛倾面露惊异之色:“我可是要在这里静修的人,怎么出得这个宫门呢?”
吴良辅叹口气:“奴才是奉皇太后懿旨来的,静主子不必多虑。皇太后邀了众嫔妃秀女在御花园里呢。”
苏宛倾心下冷笑,脸上却浮起一丝惊喜的笑容:“我真的可以去?呵呵,安达,我随后就来,只是这一身装扮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容我进去换身衣服再去。”
吴良辅只好说:“奴才就在这里候着吧。”
苏宛倾冲里面喊了一嗓子:“乌恩其,准备上好的茶叶!”又对吴良辅道:“安达请里面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