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曲 第一卷 金枝玉叶 第七章 昔日故人

作者 : 樱桃女

那贵妇听有人叫出了她的身份来,脚步略微滞了一滞。回头瞧时,却着实吃了一惊,就边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带出几分惊讶来。竟然是她?她怎的会出现在这里?此时,跟在那贵妇身后的婆子里面,却有几个是府里做老了事的老人儿,见了那说话的女子也是瞪大了眼睛,显是认了她出来。

沈静秋见众人脸色各异的瞧着自己,心里苦笑了一下,上前两步向那贵妇道:“福兰县主,多年不见,一切可好啊?不知小儿哪里得罪了县主,我替他给县主赔礼了。”说话间,便向那贵妇福了一福。

围观的众人见此情景,不由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原来这贵妇竟是个县主,怪不得好大的排场威风。

若她是县主,那方才的那个耍赖的小男孩便是县主的儿子了。哎哟,看样子,那得罪他的几个小孩子要倒大霉了。

福兰县主静静的站在那里,瞧着已经七年未见的昔日好友沈静秋,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见她穿着一件碧青色短襦,湖绿的挑线滚边长裙,盘起的云髻上只插着两根通透的碧玉簪子,打扮得虽简单,但却透出一股清丽婉约的气息。她对着自己的态度是不卑不亢的,虽恭敬有礼却又透着疏离。

福兰拢在袖里的两手猛的握紧成拳,长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里,那疼痛猛然使她回过神来。面对着七年未见的昔日好友,只一瞬间,她心头便想起了许多往事来。极力压制住了心头纷乱的情绪,福兰脸上带出一个笑容来,快步走到沈静秋面前,拉住了她的手,亲热的道:“竟是静秋妹妹?多年不见,没想到竟在这里咱们遇上了,这也是缘份。只是你这些年为何总呆在学士府里不出来走动,昔日的一些旧日姐妹相见,还总有人提起你来。听说你身子不太好?”

沈静秋轻轻抽回了被福兰县主握住的手,淡然一笑道:“劳县主念着旧日情分还记着我。只是妹妹两字实不敢当。我素来身体羸弱,这些年又添了头晕的毛病,大夫说要好生呆在家里静养,一年到头也难得出回门,谁想今日就见着了县主。只是不知我那孩儿和侄儿哪里得罪了您,我也好教训他们。”说着,便往那抓住沈家主仆的家丁那里看了过去。

福兰脸色就是一动,眼光在楚元奇和沈画楼两个小孩子脸上飞快的扫了过去,在瞧见楚元奇时多看了两眼。她转身便吩咐手下家丁把沈家的主仆放开,板了脸斥骂那几个家丁道:“好不晓事的狗东西!不过是几个孩子玩闹罢了,也值得巴巴的跑来告诉我,闹了这一场误会,害得静秋妹妹担心。”

她嘴里骂着自家下人,却是绝口不提方才是她让人去抓沈家主仆,还要送到官府里去的。那几个家丁忙连声认错,又赶着上前来给沈静秋赔不是。沈静秋明知道这是福兰在装样子演戏给自己看呢,也不揭穿她,微微一笑道:“县主,既是一场误会,如今已解释开了,我也放心了。我们主仆几个出来有时辰了,这回子却是要回家了。”

四周看热闹的众人见两方的人显然是旧识,还嘴里姐姐妹妹的,便知道没什么吵架打仗的热闹可看了,便三三两两的慢慢散去了。

福兰听沈静秋要走,便仍旧扯了她手轻声叹口气道:“哎,静秋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是恨着我的。可是当年…我也是没有办法。那时听到你出事儿,我却是在南边儿帮不上一点忙,待到隔年回了京城,我本想着去瞧瞧你,谁想到阴差阳错的竟然出了那样的事情...那也是我料想不到的...总归一切都是命啊,婚事都是由爹娘做主的,我也驳不了他们,只好就由着他们去了。”她边说边瞧着沈静秋的表情,见她仍是那一副淡淡的样子,便接下去说道:“只是我却是相信妹妹决不是那种不贞不贤的人,头几年我也常在他面前提起妹妹,想为你分辨几句,谁知他竟是半点儿也听不进去,倒招得他不待见我,我也不敢再说了...我一直觉得对不住妹妹,可又不知怎样解说...”

沈静秋听了福兰这番话,却是眼睛也不曾眨一下,仍是脸上挂着那副疏离而又淡漠的笑容道:“县主这说得哪里话,我如今不过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弃妇而已,仗着爹娘和兄嫂过日子,哪里当得起县主你赔不是。当年的事我早已释怀,如今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而已。”说着话,她便伸手把楚元奇和沈画楼两个揽到自己向前,“县主若是没有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福兰见她一味的避着自己,非但没有生气,倒是心里暗松了一口气。沈静秋对她淡淡的这种反应才是最正常的,若是她见了自己便扑了来亲热叙旧,反倒让她生出提防之心了。见她一心要走,福兰便不再拦她,也不理身后她那儿子扯她衣角暗示她替自己出气,只对沈静秋笑道:“妹妹闲时也不要总呆在家里,虽是不方便来我家,但也可以叫个人来送个信儿,咱们找个茶楼坐着聊聊天儿说说话也好。”

沈静秋只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带着沈家的丫头婆子,两手拉着两个小孩子往庙街外头停马车处走去。

沈画楼本来好不容易得了一次出来逛庙会的机会,哪知道还不曾逛就被姑母拖着走了,看样子是想要回家,他心里老大的不舍得,但只他是个极聪明懂事的,此时瞧着姑母的神色就知道她心情极为不好,脸色也有些发白,于是那肚里的埋怨话就没有说出来。而楚元奇却是记挂着刚才帮他们两个打抱不平还请吃切糕的那个黄衫小姑娘,他边往外走边回头去瞧,却见那个小姑娘已然不见,想是跟家人一起走了。

他仰头去看沈静秋的脸,却发现娘亲这会紧抿着唇,他能感觉到母亲此时心里一定很乱,因为她握着自己的手十分用力,好象怕一放松他就会跑掉不见似的,捏得他有些痛,她还没有发觉。

小孩子的心灵是最直接最敏感的,楚元奇直觉的感到娘亲的反常,跟方才与她说话的那个什么福兰县主月兑不了关系。他不喜欢那个什么县主,她看自己的眼神是冷冰冰的,他不喜欢!

福兰县主眼瞧着沈静秋一行人上了马车远去,这才移动脚步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来到楚府的马车前头,丫头搬来了踏脚凳,她扶了丫头的手上了马车,坐到了里面。后面又有丫头把小少爷楚天赐抱了上来。楚天赐兀自为娘亲没有给自己出气而不满,拉着个脸子嘟着嘴也不和她娘说话。

福兰如今满心里都是沈静秋和她那个儿子的身影,哪里有闲功夫理会儿子的小脾气,只当没看见。楚天赐闹得更凶了,扭着身子两条腿不停的踢动。坐在对面的丫头过来哄他,也被他一脚正踢在膝盖上。福兰平日里虽宠着儿子,但这时候她却是另有心事正在烦燥,见儿子闹起来,便将脸一板,厉声喝道:“你给我老实些!不然,把你送到城外庄子上去住两个月,看你还闹不闹!”

楚天赐想起上次偷听到的小厮们讲的庄子里闹鬼的故事,吓得登时不敢闹腾了。

福兰这才狠瞪了他两眼,转而想开自己的心事。她以为沈静秋做了八年的弃妇,日子不会过得很舒心,最起码也应该是形容憔悴,瘦骨嶙峋的一副活不起的样子,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却依然是当年那般的风姿,比自己丝毫不逊色。

还有那个和天赐岁数仿佛的小男孩,他就是沈静秋当年肚子里怀的那个楚家人不承认的野种吧?当年好多人都认为,以沈家老头子那出了名儿的倔脾气,会在沈静秋把那孩子生下来后溺死呢。就算留着他,也必不会和气待他,毕竟沈老头子辞了官回家养老,是与沈静秋闹出那桩丑事分不开的。向来极爱面子的沈老头子能忍得了这口气?

没想到,看今日沈静秋母子俩的模样,她们在学士府里过得还算不错,这让福兰有些恨恨的。不过转念一想,那沈静秋背着那么个偷汉子被休的臭名,这辈子是别想再嫁人了,还得受着别人的白眼儿过一辈子;而那小野种这一生也甭想正大光明的活着,背着野种这个名头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心里不扭曲,不怨恨,还能有什么大出息?不出落成个混混就烧高香了。

瞧了一眼楚天赐,福兰心里觉得心里慢慢变得舒服了。她的儿子才是楚家入了宗谱的长子嫡孙,楚家二老的心肝宝贝眼珠子,她和楚韦君的心头肉。楚家的一切将来都是她儿子的。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她也不允许任何人将它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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