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过午,伍若男和钟灵两人果然相约着一起来包府探望如意。她两人是初次来到包府,由如意引着去见了包府的老太太,老太太倒是乐见孙女儿结交几个年纪相仿的朋友,倒是挺高兴的,留了二人喝茶吃点心。
老太太听说伍钟两家父兄都朝中武官,又见她二人都是直爽的脾气,也不免有几分喜欢,特地让人取了两块成色不错的压裙玉佩给二人做了见面礼,宾主尽欢。
这两日因如意记着当时沈元奇所说,让她不要出门,她便等着信儿安心呆在家里。她知道沈元奇这两日八成是在外调查那日掳她的黑衣人的事,便定下心来跟着李嫂学女红。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这些天天气渐渐暖了起来,金珠和玉串两个便抽空把那衣箱重新收拾,将些不大穿的春衫该放的放起来,该洗的送到洗衣房里去洗熨,又把略薄些的夏衫给捣腾出好些,忙得不可开交。
如意在绣房里呆了快两个时辰,脖子都酸了,因她这两日刚绣活儿上了些手,便心心念念缝几个荷包给老太太,爹娘弟弟一人一个,便用了功,白天也绣晚上也绣,直绣到掌灯也不停手。李嫂虽也喜她用心,但毕竟怕她伤了眼睛,便只让她每日绣两个时辰便是。如意手里正绣着张老太太的一个朱红色的香包,准备绣好后里面放进去清心宁神的香料,只剩下收口了,便不舍得放手,她嫌屋里气闷,便让丫头在院子里桂花树下支了藤椅,边瞧着院里光景边绣那香包。
正绣得顺手时,却见月亮门那儿进来一个不太脸熟的丫头,看衣裳像是个三等的粗使的,站在月亮门儿处欺欺挨挨的似乎不太敢进来,偏就春柳和香雪两个都陪着如意在外面儿,二人也坐在小凳子上绣帕子,春柳眼尖,一抬眼儿瞧见了那丫头正往院子里张望,便站起身来说道:“你是哪个院子的?站在那里做什么?”
她这里发一声喊,这缀锦阁院子里其它的小丫头便听见了。本来有三四个小丫头正在院子里浇花的浇花,喂雀儿的喂雀儿,这时听见春柳说话都往角门处看去,果然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伸着头在角门处畏畏缩缩的。
偏这几个缀锦阁的小丫头里有一个是厨房里朱大娘的外孙女,名叫小艾,不过十一岁,最是机灵讨巧,性情倒有几分像金珠似的伶牙俐齿,最得几个大丫头的喜欢。只因她如今年纪还小,不够资格到屋里伺候姑娘,但几个大丫头都喜欢她口齿伶俐做事又利索,倒颇有几分朱大娘的那机灵劲儿。
这小艾却是认得那个在角门张望的丫头,便提着浇花的竹壶从花圃那里绕了过来,走到春柳跟前儿道:“春柳姐,我认得她,她是二太太那院里粗使的小丫头,每日里到大厨房给那些大丫头们端饭的绢子。”
如意这时抬头看那叫绢子的丫头,见她仍胆怯的站在角门边儿上,一只踩在月亮门儿里一只脚在门儿外,倒惹得如意一阵好笑,她这缀锦阁什么时候成了老虎笼子了,敢情还吃人不成?看把那丫头吓的。
春柳和香雪等人听是二太太江氏院子里的丫头,心里就都有些不屑。缀锦阁的大小丫头十几个,婆子媳妇也有七八个,谁不知道二太太嫉妒着大房,每每无事生非,闹出些笑话儿来,时间长了次数多了,难免让这些做下人的有些瞧不上这二百五的主子。只是众仆人心里不说,面儿上却不待见二太太院里的丫头,前两天二太太到老太太那里想诬陷大小姐用公中的银子买布料的事儿,已经传得府里人尽皆知,所以这时众人瞧见这小丫头,就知道这八成是江氏派了来生事的。
春柳就看向如意,如意虽不愿和那个拎不清的二婶打交道,但也不愿意去为难一个传话跑腿儿的小丫头,便停下了手里针线,道:“我想又是我那二婶儿屋里缺什么东西了,派了人来问我讨东西来着。算了,也别为难那小丫头,叫她进来罢。”
春柳就给身边的小艾使个眼色,小艾也是聪明长眼色的,当下便走到角门口让那叫绢子的丫头进来回话,但是她却看不上绢子那上不得台面儿的样儿,便瞧着她道:“你怎么做出那么一副害怕的样子来,不知道的还只当是我们家姑娘会吃人似的,你瞧把你吓得那样儿?怪不得是二太太那院儿里出来的,小家子气儿的。”
那绢子每日到厨房里给大丫头跑腿儿端饭,也有几次碰到小艾也去端饭食,因小艾是缀锦阁的丫头,大厨房的厨娘们都另眼相看,绢子也不敢惹她,只得着她奚落低着头也不回嘴。
直走到如意跟前,那绢子弯身行礼:“大小姐好。”
如意瞧着她怯怯的,眼睛也不敢看自己,倒觉得她有几分可怜,便和气问她道:“嗯,你来我院里可是有什么事儿?是二婶派你来传话的?”
那绢子低了头,脸红了一大片,小声说道:“大小姐…我们太太让我来….跟您要几块上次那样的香果皂,说是您上次给的那两块儿用完了…正好这两日石姑娘也在…便跟大小姐多要两块…”
如意还没有说话,香雪先就不高兴了:“回去告诉二太太,我们姑娘的香花皂和香果皂都使完了,没有。二太太若喜欢,尽管上街上香粉铺子买去,一两银子一块儿。”
二太太也太不要脸,这香花皂和香果皂本来是赤珏国出产的带香味的洗脸用的好东西,小姐那些商船运回来的东西里带了十几块回来,自留了几块自用,剩下的除了分老太太和大太太,余下的便四个丫头一人分了一块,这香花皂洗澡时用上一点擦身,就算洗完澡那好闻的花果香气经久不散,是极受女子喜欢的保养品,城里脂粉铺子里也有得卖,只是卖价极贵,要一两银子一块,有些味道比较好卖的比如水蜜桃,茉莉,清苹等香味的还要加两分银子。
上次自从布料事件之后,二太太自觉丢了脸面,又怕得罪了大房给她穿小鞋儿,再加上她可不愿意去佛堂里禁足,便厚着脸皮回去便装病,又让丫头请了程氏到她跟前,掉了一回眼泪,程氏本想着她得到教训就是了,也没想把她弄到佛堂里去,便在老太太跟前儿说了一句江氏确实懊遭病了,这才免了江氏的禁足。
江氏接着又到缀锦阁里去亲给如意赔不是,如意也不愿意跟这么个混人计较,再说还有堂哥的面子。便笑笑将这事儿过去了。偏那日二太太提出要瞧瞧赤珏国里的稀奇东西,如意便一一拿了与她瞧,江氏本瞧着那些绮云绸和雪蚕纱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但那颜色却娇女敕新鲜,怕是不适合她们中年妇人做衣裳,倒是有心给表侄女石秀要两块儿,但转念一想这么贵重的东西人家一定不会给,便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如意见江氏对那香花皂感兴趣,便也顺手把自己的给了她两块,这才几天功夫,她竟然说用完了,又想来要新的。如意估计着八成是那石秀看着这东西好,使巧嘴儿跟江氏讨要,江氏不舍得把自己的给她,就派个小丫头来跟她讨。如意真让这位二婶给弄得哭笑不得。
绢子见大小姐也不说话,也不搭腔,她也知道这个差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有好事儿也轮不着她呀,她怕大小姐要生了气拿自己出气,便忙跪了下去,慌忙道:“大小姐,不是我愿意来讨的,是二太太…”
她还没说完,如意便打断她道:“你不要再说了,我又没有责怪你。你不过替主子跑腿儿罢了,大约是你们院子里那些大丫头不愿意来干这得罪人的事儿,派了你来了。你先起来,”见绢子慢慢的起来了,她才接着道:“你回去告诉二婶,就说我这里的香花皂都分人了,手里只留着两块自己用,倒是没有多余的给她,你再跟她说,就说是我说的,那外面脂粉店也有卖这个的,二婶若喜欢只管拿了银子去买。若是想省银子,就将就着用公中免费的香澡豆就是。”
那绢子一一应了,刚想退下回去,如意却让春柳拉住了她,笑道:“你第一回来我院子传话儿罢,我方才瞧你在月亮门儿那里缩头缩脑的,你做什么那么害怕,我又不吃人。”
绢子倒被如意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声道:“姑娘不知道,我们院儿里的丫头在哪里都是受气的,我们二太太常让我们去厨房里要这个那个的,也从没有给过厨房里大娘们赏钱,只让我们丫头空着手张嘴去白要,别说那些厨房娘子们不喜欢,就连我们晓些事的也觉得脸上过不去,所以这样到别的院儿里要东西的差事儿都是你推我挡的,谁也不爱去办,因着我年纪最小,所以便让我来…我也怕惹了大小姐动了气,才不太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