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锦阁。午后。
如意吃了晌饭,在院子里走了几个来回,略消了消食便斜倚在美人榻上跟新带来小厨房的饶氏说话。那一日在食园小记饶氏做的几道小吃点心极是出彩儿,当下就被如意看中了带回缀锦阁的小厨房。照着饶氏的意思,也并没有让她签奴籍,只让她每日里在缀锦阁里听使唤。
因着如意想叫饶氏做两样适合上年纪人吃的软和些的点心,便在这里和饶氏商量。说着话,如意觉得许是吃得饱了些有些犯困,便迷迷糊糊在榻上睡着了。饶氏便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忽觉得脸上有件软和的东西一擦而过,睁眼看时,却是表姐苏玉致来了,正笑吟吟的坐在软榻边儿上,手里拿着条薄毯正要往她身上盖。
如意刚要起来,就被苏玉致按住,笑道:“你若困了就睡罢,睡醒了咱们再说话,我晚上才走呢。”
如意还是起来了,笑道:“我不困,不过是晌午多吃了点饭,有些发困,略眯一会子。表姐什么时候来的?那些丫头也真是的,也不叫起我来。”说着,起身拉着苏玉致往里间儿去坐下,让丫头上茶来。
苏玉致伸手把她睡得有些散乱的鬓角理了理,笑道:“你别怪她们。是我不让她们叫你的,我起先以为你不舒服呢,何苦闹你?只是你睡在外面,身上也不盖点子东西,也不怕着凉。这天气虽慢慢暖和起来了,也不能这样不小心啊。”
姐妹两个说了几句闲话,苏玉致便让丫头春芍拿上来一张烫金的花帖来,递到如意面前。如意打开一看,原来竟是安平公主相邀她们姐妹去参加她的生辰会的。
“表姐,安平公主怎么会想到邀请我去参加生辰宴呢?我与她并不相熟啊?而且,我也不是官家的女眷,那种场合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苏玉致听了笑道:“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只要安平公主对你入了眼缘,她自然是不计较的。况且上次你表演的那个戏法儿实在是太精彩,安平公主记忆犹新,还说到时候希望你能给她再表演一次。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所以没有答应她呢。”
如意把那张漂亮的帖子在手里来回摩娑着,笑道:“表演那个戏法儿倒不是难事,而且大公主的生辰宴是在两日后,这两日若是安排一下,还可以变出更精彩的戏法儿来呢。只是那日我若是去了,怕是冤家对头也能碰上不少呢。”
苏玉致听她这话说的奇怪,便细细追问。如意便笑着将前两日在食园小记遇到楚天赐和秦玉琳的事情给说了一遍,苏玉致听得眼睛都直了,有些哭笑不得的道:“那秦玉琳怕是上次赏花宴上嫉妒了你,这倒是能想到的事儿,只是那楚天赐怎么也跑去凑热闹?莫不是看上了你,故意去闹的?”
“谁知道呢?”如意翻了一个白眼儿道。
苏玉致想了一想:“我只觉得他们二人都是找茬儿来的,你倒是要小心些才是。那日大公主生辰宴,一定会请许多人来参加,那两个人我估莫着也会到场,毕竟那楚天赐的娘亲是位郡主,虽是远亲,但毕竟挂着亲戚的边儿,她们又是一个姓儿的,只怕到时候不只楚天赐会到场,连他的那位母亲福兰郡主也八成会来。那个福兰郡主便是取代了沈元奇的母亲做了楚府主母的人。你还不知道罢,那沈元奇的母亲沈氏夫人和安平公主旧日也相识,平日里虽说沈夫人不大到公主府里走动,可是生辰宴这种场合说不定她会露下面的,到时候楚家和沈家的人对上,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如意挑眉道:“不会罢?安平公主做寿辰也不是今年头一次,那往年她们都没有碰过面么?”
苏玉致叹气道:“这是你不知道里面的事情。我听爹说,如今朝廷里的官员暗地里私传当日沈夫人被休一事是有人栽脏陷害,也有的人说她那时是挡了别人的路,才会莫名背上那样一个骂名,其实当初沈夫人年轻时的闺誉和才名都是很好的,那里京里有许多人家想让她进门做媳妇,那样一个端庄温柔的女子怎么会一夕之间做出那种丑事…”
还未说完,如意早在一旁冷笑道:“这就是马后炮,当年人家受冤时怎么不见这些人出来说句公道话了?这时候见了沈子修功成名就,得了皇上的器重,这些人便抱粗腿出来讲说这些了,他们当年若是有一半人肯出来为沈夫人鸣个不平,也不至于让她吃了这些年的苦头。”
苏玉致笑着点着如意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呀,如今开口闭口的都向着沈家人,还一口一个沈子修的叫着人家的表字,你和他的关系很不错么?是不是心里面已经把人家的娘亲当成自己的了?”
如意脸上一红,“表姐好生说你的,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呢?”说着,只管低头瞧着手里的茶碗出神。
苏玉致见她害羞,倒笑了:“好了,我又不是外人,取笑你几句你便听了罢。我跟你说正事儿,你且好生听着。安平公主以前的生辰宴,那沈夫人都是不曾去的,只因着今年沈元奇刚授了四品武官,又因着皇上器重他特地赐了静园给他们母子居住,所以许多官员背后都猜测这是皇上在给沈家撑腰呢。还有人说,这是沈元奇要把当日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所以是他故意让人放出当年的风声,既然他想给他的母亲正名,自然要让沈夫人多多的出现在那样人多的场合,否则人家还以为沈夫人躲着不敢出来见人呢。”
如意拍掌赞道:“做得好。若我说早就应该这样了。不过,前几年沈子修在战场上奔波,没有机会和时间做这种事情,也难怪沈夫人蛰伏不出,如今既要把当日的冤屈平过来,自然要昂首挺胸的站在大家面前才是,依我的想法,当年陷害沈夫人的人怕就在楚府里面,能将计划弄得那样周全,还一击必中,没有楚府的人上下勾连着是不可能的…”
苏玉致沉默了半晌,方道:“你莫不是有了怀疑的人….”
如意低头了半日,压低了声音道:“表姐,要我说赶走了沈夫人,谁的利益最大谁就是那下黑手的…”
“你是说现今的楚夫人,当初的福兰郡主…”苏玉致有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虽然她现在是楚府的主母不假,可她当初是郡主身份,又和当年的沈夫人是私交不错的姐妹,况她的身份找什么样的夫君也不在话下,怎么会使出那样的毒计,只为了一个有了妻子的男人…而且,之前也并没有听说她与那楚大人有交情?”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这里面的事情怕是只有那位福兰郡主心里明白,”如意摇了摇头道:“只是不知道,那位沈夫人到了如今,会不会想到害她的人究竟是谁呢?”
两姐妹沉默了半晌,都觉得这话题有些沉重,苏玉致便岔开了话题,道:“我方才在外面听玉串说,前些日子沈元奇和你那位二师兄还被邀到了府里作客?怎么样?老太太和舅舅舅母有没有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是请他们来家里作客,又不是提亲…”
“哟,这么快就想着提亲啦?”苏玉致心里着实替表妹高兴,嘴里却故意打趣着她:“怪不得三句话里离不了沈子修沈子修的,我告诉你,若是他对了你的眼真得快些抓住才好,你想啊,他如今是朝里有名的青年才俊,正混得风生水起,就算有段身世的公案悬在那里没有了结,但是瞧上他的闺秀也不是没有,若是等着将来他再把身世平了,就真的是毫无瑕疵的,到那里岂不是一堆女人争着要嫁,你可得抓紧喽。”
如意笑道:“表姐别只顾着逗我啦,我接了大公主的帖子倒有些犯愁呢,大公主生辰宴我总不能空着手去,我也没参加过这种宴会,倒不知道要送什么东西好了?我想着人家安平公主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怕是把珍稀异宝也看得跟大白菜似的了,倒难住我了。总不能捧着一盘子金子去恭贺人家生辰。”
苏玉致也道:“可是呢,我昨天接着帖子也正为这个犯愁呢。幸亏三皇子想到了,巴巴的从他的府里让人送来了一尊外国淘澄来的水晶观音像,昨儿送到了我府里,瞧着七彩炫目的,倒解了我的难题。我倒也替你想到了礼物,你家里现成就有送礼的好东西,忘了不成?”
如意疑道:“没有啊,我怎么不知道?”
苏玉致点着她的头笑道:“就是你从赤珏运回来的那些绮云绸。那东西在京里也极难寻的,听说皇宫里有些进贡的绮云绸来时,都不够分的。安平公主倒是有两身绮云绸做的衣裳,我往日瞧着她极是爱这种料子的,你现有那一堆好面料,只挑两匹好颜色的送云岂不既贵重又打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