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似乎有些不悦,想说什么,却被春娇拦住了。
春娇道:“虽然有些话,我不该说,但如今让我当这个当家人,我也不得不说,如今大家要在一起活,桔娘姐姐和我,年纪虽然还轻,可是身边没有长辈父母,哥哥们将来总是要娶亲的,总不能就这样挤着,我们将来的终身也要思量,这嫁娶都要用钱,多一个人出力,总能多赚些,我们穷门乍户的,不用去讲究那些虚礼。”
青松听了,心里难过的低下了头。虽然不再坚持,却也没有马上就赞成,看着从前被一家人如珠似宝般捧在手里疼爱的小妹,如今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懂事了许多,还替自己的事操心,他心头百味交缠,酸涩难忍,又想起被逼死的父亲,失散不知去处的母亲,虎目之中泛起点点粼光。
一扬头,把泪意忍了回去,青松点了点头道:“妹妹长大了,已经知道心疼哥哥了,你说的对,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了,怎么能分了彼此,妹妹放心,只要哥哥在,就决不用你为这些事烦心。”
春娇见青松有些激动,知道现在劝他是劝不过来的,只能以后找机会慢慢的说服他,便也先放开这事,几人又说些街上的见闻和落藉的事来。
第二天,果然落藉的事一帆风顺,几天之后,青松和虎头就在码头上找了个替人看更守库的活儿。
白天两个后生轮流出城,找些野味,取皮毛血肉售卖给皮匠酒肆,换些铜钱,米盐之类的日常消耗品,也顺便捡些柴草,省些买柴的钱,晚上便去码头替人守夜看仓库。
桔娘和春娇便在家里操持家务,做些针线。两人商量着,眼见天气就要凉下来,得给大家都置上冬衣。若全是去买,怕是所费不菲,不如自己动手,可是桔娘于针钱不过是半懂不懂,春娇更加的一无所知,两人有点犯愁。
有天虎头说起书院附近有个空地,常常一早就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常捧了针线活儿,在一起说话聊天,虎头还见过几次那个来借菜刀的胡氏也在里面。桔娘和春娇私下商量,要一起去看看,如果能讨教得到固然很好,如果不行,再看看别的法子。
起了个大早,春娇为青松和虎头烙了几张大饼,二人揣上饼照旧出了城,春娇和桔娘也草草吃了早饭,收拾好家里,便拿上几个鞋样子放在针箩里,端了二个小马扎,锁上门,二人直奔虎头说的那边空地去了。
来到空地上,见果然有几个女子坐在一处,手里做着各自的活,还有人搬了纺线的机子在纺线,大家不时说笑几句气氛似乎不错。
那个胡氏果然也在,见到有人走来,抬头来看,发现是她们两人,她眼神有些闪烁,却又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向她们招呼道:“唉哟,这不是曲家的妹妹吗?也出来做针线么?快来,快来坐这儿吧!”
旁边的几个人见了,都投来打量的眼光,见是两个花朵般的小姑娘,都啧啧称奇。
桔娘因还有些恼她换了自己家新菜刀的事,却把目光一偏,不去和胡氏的眼光对碰,眼睛扫了一下,便看见一个低着头,手上正做着一件秋袄的女人,桔娘把小马扎放在这女人身边,朝她抿嘴一笑,便拉着春娇坐了下来。
发觉有人坐在自己身边,这女人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新人,似乎有了兴趣,她打量了几眼桔娘,又看了看春娇,惊讶道:“这是谁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没见过,这一个赛一个的俊俏,莫不是我花了眼么?”
那胡氏见桔娘和春娇似有些不大想理会自己,又不好出言怪责,听这女人问起来,便接口道:“刘瑞娘子,这是我们巷子里新搬进来的,就住在以前李生员他们住的院子。”
刘瑞娘子听了道:“我说怎么见他们那个院子里有生火呢,原来已经搬了人进来,是跟着来读书的家里人来的么?”
桔娘笑了笑,按着早就和春娇套好了词答道:“不是,我们在别处没找到合意的房子,是一个朋友介绍说,这一片的读书人多,人多数斯文有礼,所以就租在这附近。”
刘瑞娘子和旁边的几个女人听了这话都很顺耳,不约而同的都点了点头,对桔娘和春娇这两个漂亮的小姑娘都起了不同程度的好感。
不一会儿桔娘和春娇便把人都认了,除了胡氏住在自己家斜对面,刘瑞娘子就正好住在自己家左边,还有一个图氏住在刘瑞家左边与胡氏家对门。这时又陆续来了几个女人,有的抱着针线,有的抬着纺车,大家见了一一打过招呼,也有人发现了春娇和桔娘是生面孔,又忙着见了一回礼。
来来去去,的大家终于都座下来,做起活来。春娇暗暗将女人们的样子记在心里,桔娘因是间壁的邻居,便特别和这刘瑞娘子亲热些。
这刘瑞娘子虽然不见十分热情,不过也是有问必答,一来二去,刘瑞娘子听说桔娘想要做自己做冬衣,苦于没有人教,居然主动说起要教给桔娘,春娇听到了也十分高兴,忙表示自己也想跟着姐姐帮忙打下手顺便一起学,刘瑞娘子听了一口应承下来,三人约好,等扯了布买好桑棉就请刘瑞娘子到家里来。
刘瑞娘子听说她们还没有买好布料,便道:“那你们可算说着了,这布你们可以上肖家买,肖小秀才的娘织的一手好布,我们左近都爱用她织的布呢!又细又密,真是好手艺!”
桔娘听了连忙打听:“那这个肖小秀才的娘在哪里啊,怎样才能找到她,她的布价钱可公道?”
刘瑞娘子听了道:“她就住在你们右间壁的院子呢!你竟然不知?也是,你们刚来,哪里知道这个,她的价钱比外面铺子里的到是只贵不便宜,不过也着实手艺好,她织一机布,难得有几个断线头,比外面买的更好,也结实平整的多,你看我们这些纺线的姐妹,纺出来的线也多是卖与她去的。”
那几个正在纺纱线的女子听了也纷纷点头,以证实刘瑞娘子说的不错。
桔娘听了连连点头,春娇也在一旁听了道:“那我们能直接上门去买么?”
“也罢,即然如此,等我做完这点活,便陪你们上一趟她家,反正我也有好几日不曾去她家了,不如我同你们一道去看看罢!”刘瑞家的听了春娇的问话答到。
桔娘听了也加快了手里的活,春娇却坐在旁边看着刘瑞娘子手里飞针走线,细密的针脚一针接一针的行云流水般程现出来,再偷眼看看旁人,人人神态自如,说着话也不耽搁手里的活,不由得心里暗暗赞叹,这速度,这眼神,可不是一两日的功夫能做到的吧。
见刘瑞娘子神速的收拾好了秋袄,桔娘也赶紧收好自己的针线,春娇抱着三个小马扎,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来到了自家隔壁,也就是肖小秀才的家。
三人站在门外,只见院门紧紧的闭着,刘瑞娘子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春娇拿了,自己用手理了理鬓角,扶了扶头上扎着头发防尘用的头巾,又整了整自己的身上的衣裙,觉得不会失礼了,这才上前拍门,一边拍一边喊到:“家里有人吗?肖大娘子,在家吗?”。
只听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问道:“是谁啊?”
刘瑞娘子隔着门朝院子里道:“是我啊,我是刘瑞浑家啊!”春娇在后面听得心里汗个不停,这古人的称呼可真是有够窘的。
只听里面的门栓拉动的声音,院子门被打开来,门里站了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她面色有些苍白,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削瘦的下巴上没有一点肉,两颊松垮,眉间似有愁色。
看见来的人是刘瑞娘子,这肖大娘子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还泛出难得的一些红润来,她十分热情的二手一让,带着几分亲切地道:“是你啊,快请进来吧,你可有好些天没来了,怎样?你的袄子做好了?”
这肖大娘子嘴里一连窜地问着,刘瑞娘子带着桔娘和春娇走进了院子,几人一起进了屋。
春娇打量着这间屋子——看起来不算太大,目测大约有六十多平方。
厅堂正中靠墙,摆着个八仙桌,上悬挂着一幅大大的人物肖像,画的正是孔子,两旁垂着联,正是现代人耳熟能详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没有横批。
壁上还设了一个香炉,炉中灰烬很是不薄,看来是常常有人膜拜的。屋中其它的陈列都非常简陋,唯有在屋里靠窗子的光亮地方,摆着一架织机,足足有小半张睡床大小,织机边摆着几匹已经织好了的白棉布,白麻布,织机上还张着正在赶织的白帛布,半是布面半是纱线,那梭子还插在经纬之间,看得出来主人刚才还正在织机前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