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路归人 第二卷 二十一节 恩人、贼人

作者 : 糖心布拉

冷空气来的仿佛比春娇印象中的要早一些,她们来到常州时,还是夏末,转眼满城的梧桐叶都落了,天上偶尔飞过勿勿的雁群,日子无声无息地过着。

上次闯进院子的胡家小妾,又被胡秀才几次追打的鬼哭狼嚎,惹得许多邻居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管外间发生什么事,只要青松和虎头不在家时,春娇和桔娘要么就把院子的门插的死死的,在家里埋头做针线,要么就和刘瑞娘子请教针线或者去肖大娘子家学裁衣认字,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只做听不见。

尽管如此,关于胡家的那个小妾的传言也还是被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府学巷都传得无人不知。

春娇听说她以前曾经是个通判家的小妾,因为下药害了另一个有了身孕小妾,出了事后被主人家卖了,可她被卖后总是哭诉说主人家冤了她,还说那药是主人家自己下的,人们都认为她自己做了恶还狡辩,无人信她,大家就都很不耻她,认为她一定得了失心疯,因此即使她被胡秀才那个混人打的再狠,也没人去理会。

春娇顾不得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只和桔娘两人一个劲儿的拼命做着冬衣,两人常常一做就是大半夜,有时做的不满意时,又拆了再做,就这样缝了拆,拆了缝,两人一起动手,终于赶着把青松和虎头的几套冬衣赶了出来,结果发现,因为拆了许多次,两人竟然把绵线都用完了,导致冬衣最后的针脚还差了些线。

想着久也没有出门,于是春娇和桔娘商量着等赶集日上街去逛逛,一来松松这些日子的乏累,再就去挑些合适的绵线和碎料子。

因府学巷就靠着常州的东城门,就在常州府学的后墙,与集市却是一个城北,一个城南,虽然不甚远却也隔着两条大街。

常州逢五上集的日子,两人手牵手的随着集上人流涌动的方向随意的逛着,买了些各色的绵线,又继续向前逛着,不知不觉走了大半个集市,前面就要到了常州城的东城门,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忽然听见几声锣响,从人群中传出一个粗哑的大嗓门大声嚷道:“江洋大盗,文景三,性多狡诈,非是良民,胆大妄为,于月余前,夜入建州府库,盗走帐薄金银,刺死刺伤无数库吏,身负多条人命,今有画影图形在此,若有能活捉者赏纹银千两,打死了的赏文银五百,知其下落者报知官府,若所报为实,赏银五十两……”

那粗哑的嗓门念得十分清楚流利,抑扬顿挫,虽然隔着人群,春娇与桔娘两人却听的一清二楚,桔娘一声惊呼:“文……”春娇手急眼快,一把捂住她的嘴,把“景三”两个字给捂在了桔娘的舌尖之上,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并没有人注意到二女,二人这才强做镇定,仍然一路向前,直走到人稀之处,方才定住脚步。

春娇装做走得累了,又看了看四周,见不远处有个孤零零的馄饨摊子,给桔娘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馄饨摊前,坐了下来。

那守着馄钝摊子的老板,黑瘦黑瘦的,一副精明的样的,见有生意上门,一条手巾一甩就搭在了肩上,马上迎了上来,十分殷勤,高声道:“两位小娘子来碗馄饨吧!我刘老汉的馄饨,个大皮薄,味道没得说,价钱又公道……”

无心听这馄饨老板多说,春娇道:“那就来一碗吧!”那刘老汉听了,黑瘦的脸上半是失望半是高兴道:“诶,好勒,就来喽!”

不一会馄饨就上了桌。

“这个……和船上那个……是不是同一个人啊!”桔娘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嘟弄着。

“说不好!”春娇非快地趁着低头的时候小也小声的说了一句。

“要不一会去看看那个什么画影图形?”桔娘又飞快地说道,还假意地用手帕擦了擦嘴。

春娇想了想又觉得不妥,道“不如先回去,告诉哥哥们,让他们来看?”

“那还不如我们看,别人总不会怀疑我们二个女子遇江洋大盗有什么拉扯!”桔娘似乎好奇心很重。

“好吧!不过不论是与不是都千万不能中人起疑心啊!”

二人又低声的商量了几句,这才赶紧付了馄饨钱,二又折回头朝那方才围满看热闹的人群去。

挤在人群中,果然见一个告示亭上,贴着几张告示,有些年深日久了,被风吹日晒残旧不堪,却仍隐约能看得见上面的文字,看来老百姓对这种官府发出的文书很是尊敬,没有人随便撕扯。其中二张明显是新贴上去的告示,一张上面画着个人的肖像,另一张正是有关的悬赏抓捕文书。

桔娘不认得字,但只看了一眼那个画像,便紧张的拖住了春娇的手,春娇这时也看清了那张画像,画着个蒙着半张脸的画像,但那熟悉的眼神却逼真的叫人汗毛倒立,居然叫人一看便知道这个就是那日小店中出现过,后来又在船上不期而遇的文景三。

二人都吓得刹白了脸,互相拖着,有些僵直地退出了人群,连线也没买就勿勿地回了家。

一到自家的院子,二人插上院门就冲进了屋里,迎面正碰上青松从屋里出来。青松见二个妹妹都一样的面无人色,吓了一跳道:“出了什么事,你二人怎么这副模样?”

春娇听到青松的声音,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定了定伸,身子还是忍不住抖了几下。桔娘望着青松,终于呼出一口气来,面上也浮上一丝血色,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春娇回身就插上了屋门,拉着青松坐在了桌边,把在街上的所见所闻和他细细的说了一遍,道:“……………还说查出有知情不报者,罪同同谋论处!”

青松听了也紧锁着眉头,想了想道:“这人看起来不象坏人,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我看他来无影去无踪,难道真是个高手不成?可是杀官罪同造反啊!”

桔娘听了又紧张起来,道:“不如我们去报官吧!”

春娇因为文景三在船上几次三番的冷嘲热讽,刺激自己,但又因为他毕竟曾经好心替自己和桔娘解过围,虽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但却不认为他会是个坏人,起码不象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因此对桔娘的提议没有马上做出回应,甚至在心里有一些说不出的小小反感,于是将眼光投向青松,想听听他的意见。

青松听了桔娘的话,也没有马上说话,又见妹妹望向自己,低头想了想道:“这人先是在建州曾对妹妹有解围之义,又在我们到常州时赠银相助,虽然我们也帮了他,不过是顺带手,若不是他身上有伤,我们也还依然欠着他的,如此就算是两不相欠。”

青松稍停了停又接着道:“再者,他走的时候说过对常州也不熟悉,且口音也不象是常州人,分别之时又没有告诉过我们他要去哪里,若是我们就这样冒冒然向官府报了,却又不能找到他人的话,到时还要落个谎报之罪!那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们权且当做不认识这个人就是了!”

春娇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心里仿佛一块大石落了地,她还怕青松为了那些赏银,头脑一热,不顾一切的要去官府报官,现在的官府什么样,自己也许不清楚,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就算没见过猪跑,也总知道,衙门口儿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句老古话吧!

桔娘似有些不服气嘟弄了一句:“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

青松听是她这样说,似乎又有点犹豫,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没出声,只是把头低了下来。

春娇见桔娘似乎有点被钱迷了眼,又见青松似乎有点动心,只得出声道:“叫我说啊,先不说我们报了官能不能拿到那笔赏银,退一万步说,就算拿了赏银,那些差人左苛右扣,到我们手里又能有多少?再说了,那个文景三走的时候说的很清楚,他是有师父的,既然有师父,难道就没有师兄弟么?他一个人又怎么能做得了盗库这样大的事,说不定他背后肯定还有指使的人,很可能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甚至是一伙人!若是报了官,先不说捉不捉得到他,即便是捉到了,他的师父、师兄弟们难道会肯不为他报仇?这些江湖人物,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根本不会再乎我们这样的升斗小民,他们拿官府没办法,难道还不能捉了我们去出气么?为了那几个看得见模不着的钱,总不能让大家搭上命去吧!拿到钱总还要有命用吧!”

春娇这一番连劝带吓的话,说得桔娘和青松都连连点头。

这时虎头也睡醒,听见外面有人说话,走了出来,见三人都一脸严肃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青松见虎头出来了,等他坐下也忙把这事和他一说,虎头知道了春娇的话,十分赞同。

不过虎头也诧异,他自己在街头斯混,什么人都见过些,自然知道春娇说的不假,但春娇小小的年纪,又不大出过门,居然能把这件事情想的这样深远,心里暗暗的点头称赞她的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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