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青霜道长可以为你作证,这也还罢了,可是你为何却说本县的熊班头也可以为你作证?这又是什么道理?”县尊夫人一下子就抓住了春娇话语中的疑点,尖锐的问到。她明显看得出来,追春娇的那些人非富即贵,她可不想被有心人利用从而成为别人手里的枪,可是由于面前这这个女子口口声声所说的事,又事关自己的相公前途身家,她还偏偏又不能真的置身事外。
这场中的人除了程元芳那一拨人和围观的乡民们,无人不知这个打扮低调的贵妇人就是常州武进县令的正印夫人,春娇见那妇人的脸上阴晴不定,赶紧装做并不知道她身份的样子道:“我所说都是实话,请这位夫人快快派人报官,让官府把这些心怀不轨之徒都捉起来细细拷问便知!”
熊东升在旁听了,生怕春娇惹怒了县尊夫人,赶紧喝斥道:“闭嘴,你可知道这位夫人究竟是谁?这位正是我家县令大人的夫人,谋家姓熊,正是这武进县衙的大班头,你们这些人胆敢对夫人不敬,都该抓起来。”熊东升又转而对着县令的夫人,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道:“夫人,这姑娘大约真是我们常州的百姓,所以才能认得小人的吧,恐怕真不是什么逃妾!”
熊班头这话说的相当高明,即把自己和春娇撇干净了,让人以为他本不认识春娇,又暗示春娇曝露与自己认识的话也得不着什么便宜。
春娇听了十分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心里怨熊班头见死不救,却也无奈,只得假装熊班头说的是实话,连声道:“正是,我是常州百姓,在街上见过熊班头办差,因此认得他。”熊班头听了这话,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见熊东升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县令夫人虽然心里怪他鲁莽,却也并没有出言相责,她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自然要问个清楚,只是今日我打斋功课都还没有做完,看看现在这个样子,今日怕是也无法继续做了,干脆我就先问问这件事吧吧!熊班头,麻烦你先和观里借个地方,然后让人把这些人都看管起来,只把这个小姑娘留下,我有话要问她!”
熊东升听了,马上带着人将程元芳等人围了起来,程元芳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不服气道:“什么,你们要抓我,凭什么?凭什么……”
他身边的那两个商人模样的人见了,虽然心中也十分不悦,却不敢胡乱高声,因为他们纵使不认得那妇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县尊夫人,可是这些身上带刀的人的的确确出示的,是货真价实的县衙公差们使用的腰脾。
这些生意人平时巴结官府都来不极,又怎么可能敢和这些公差叫板,其中一个扯了程元芳示意他收声,程元芳虽然不服,却也不想吃眼前亏,他觉得就算是常州县令本尊在此,抓回自己的逃走的小妾,也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暂时忍着一肚子的气,在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役的驱赶下,去了不远处的一个房间。
春娇见县令夫人肯把自己单独留下来问话,知道她多半对自己的话上了心,心里面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把春娇带进了斋室的里面,县令夫人这才坐下来仔细打量起了春娇,因她有些近视,之前并没有看清春娇的模样,此时才发现,面前站着的这个女子,白女敕的脸盘,左脸上却高高的肿了起来,嘴角还渗出些血丝,显是让人打的,看着怪可怜的模样,却绝不超过十四、五岁,她心下不禁对逃妾的说法有些嘀咕起来。
因为古时娶妻纳妾皆有讲究,娶妻其实一般要求女子年龄在十三岁至十八岁之间,甚至更小一些的都有,还有童养媳的年纪就更没有什么限制,可若是超过十八岁还未嫁便可算是老姑婆一枚,而纳妾却通常年纪都不会小于十六岁,年过十八还未嫁的基本等于我们现代所说的“剩女”,也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肯与人为妾的要么家中过于穷困,要么年龄过大还无人问津,春娇看起来明显两者都不是。
于是县令夫人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
春娇听得问她,赶紧答道:“民女叫春娇,过了年便十四了!”
县令夫人听她说话一愣,刚想说什么,旁边一个丫头却先出了声,道:“你这姑娘,真是一点礼都不懂,我们夫人问你话,你当先行礼,然后该说‘禀夫人’再说你叫什么,多大年纪!”
春娇听了十分尴尬,只得对着县令夫人标标准准的行了个问候礼,又重新道:“禀夫人,民女叫春娇,十四了!”
旁边那个丫环撇着嘴冷笑了一下,立在县令夫人的一边不做声了,然而眼睛却还眨都不眨的盯着春娇,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县令夫人点了点头,头偏了一下,有些嗔怪的对方才出声的丫环道:“香儿,不要吓着她,她还小呢,哪里懂这些!”又转而对春娇道:“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方才你说听见那些人说要加害县令大人,你是在哪里听见的?又听见了些什么?仔细说与我听,可不许说谎!”
春娇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县令夫人身边的那群婆子和丫环们,又着重在那夫人身旁的香儿,才道:“禀夫人,我怕说不好,不敢说!”
那香儿见春娇一副要夫人摒退左右的样子,气得眼都瞪了起来,出声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要挟夫人么?”
春娇怯怯的看了一眼香儿,避开她犀利的眼神,却倔犟的低头不语。见她这样,县尊夫人想了想,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和春娇姑娘好好聊几句!”
别人听了这话,都赶紧退了出去,只有香儿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还不大想走,春娇见她不肯出去,就是不肯开口,把香儿气的心头冒火。
见香儿不肯出去,县令夫人心中倒也无所谓,只是春娇一副人不走干净就不肯说话的表情,虽然心中也不喜欢春娇这么做,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再次示意香儿退下,香儿无可而何,狠狠的剜了春娇一眼,这才朝县令夫人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好了,现在她们都走的干净了,只余你我二人,你就赶紧说吧,不过,若是你敢骗我的话,我一定会叫你知道厉害的!”县令夫人一脸森然,她虽然只是个县令夫人,却从来不喜欢被人要挟的感觉,何况这个要挟自己的人,只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黄毛小丫头,最可恶的是,这个黄毛丫头还一副貌似恭顺无比的模样。
春娇这时才行了个礼,道:“禀夫人,民女的确知道有人要害县尊大人,而且民女正是因为此事,才会今日特意来白龙观的,来此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将这事向夫人告密,只不过这要害县尊大人的人,却并不是刚才那些人,民女的确是不得已才骗了夫人的,还请夫人先原谅民女,并保证民女的安全,民女才敢将事情和盘托出!”
县令夫人听了又是恼怒又是惊讶,她因为春娇竟然敢直承欺骗了自己,并且还胆敢要求自己的原谅,又惊讶于春娇竟然是为了告密,特意来白龙观寻自己的,这让她确信春娇的话至少有六成以上的可信度。
她默默的盯着春娇一语不发,她要看看这个黄毛丫头究竟是凭了什么,敢于一再挑战自己的尊严。
仿佛知道县令夫人的怒火,春娇低着头,一脸平静的她心里面却七上八下,她不敢确定面前这位县尊夫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个性,她会否因自己的不敬而将自己轰出去,或者让人把自己打上一顿板子再来问话。
想到这里,春娇觉得还是应该尽量让县令夫人不要太没面子才行,于是还是先开了口,道:“民女并不敢要挟夫人,只是民女要说的事,实在是关乎县令大人的声誉,民女知夫人一定会明察秋毫,只是却怕夫人身边那些人不明真象,胡乱出去说嘴,那时若是叫那些想害县尊大人的人知道了,让他们逃了,岂非不美?”
县令夫人听了这话,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眼神也和缓了一些,道:“那你为什么却谎称,要害我相公的人,是方才那几个商人呢?”
春娇脸一红道:“民女的确是利用夫人为自己解危,还请夫人看在民女特来报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免了民女的罪过吧!”
县令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罢了罢了,我见你的谈吐也不象是一般的女子,那男子又生得一脸猥琐,又与商贾为伍,还在白龙观道教圣坛纵奴为恶,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持富而骄,况且你是不是他的逃妾,我也不想问!”忽而她口气一变,斩钉截铁,十分强硬的道:“如果你所报之事属是实,你即便就是逃妾,只要我说你不是那便不是了!现在你总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