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娇撞门的动静着实不小,把屋里的人都惊动了,屋中站着两个婆子打扮的女人正在小声商量着什么,被闯进来的春娇吓了一跳。
见有人闯门,两个妇人十分不悦,正要发作赶人,却又听她嘴里嚷着青霜的道号,想起这是在白龙观里,还是暂且忍了下来,上前想要问个明白,于是其中一个婆子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胆敢乱闯白龙观的斋堂,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人?”
正当此时,屋里面的人似乎也被春娇的大声呼喊惊动了,一个有些严肃女人的声音问道:“什么事这么大吵大嚷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那两个婆子打扮的女人一听到这声音,立刻禁了声站在一旁,那屋子门上的帘子一打,从里面走出七八个大大小小的丫环来,只见她们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个表情严肃,看起来有几分威严模样的贵妇人。
这贵妇人走出来,见此情景,刚想说什么,那个被春娇咬了一口的男仆也已经追到了门口,看见春娇就站在眼前,跟步上前,一把就捉住了春娇。
他恨春娇把自己咬得不轻,居然还敢逃跑,让他挨了主人的训斥,让他在主人面前大大的没脸,心里正火大着,抓住春娇之后,顾不得面前那些是什么人,不由分说,劈手就给春娇一个大嘴巴,抽在了春娇的左脸上,嘴里吼道:“臭*子,叫你咬你爷爷!看爷爷不抽了你这身妖精皮!”
春娇的左脸几乎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痕来。那些妇人见这一身仆人打扮的男人这样凶狠,都吓得尖声叫了起来,那个表情严肃的女人也愣了一愣,这才沉了脸,道:“给我住手,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在白龙观撒野,还行凶伤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这时站在贵妇人旁边的一个年纪稍大的丫头,见着似乎有些不对,眼珠转了几转,急忙跑出了门,不知跑去了哪里,那贵妇人见了眉头一皱,似乎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并不出声阻止,反而对身边那些围着她的女人道:“你们是怎么回事,都傻了么?还站在这里?”
那些似乎被眼前的事吓住了的女人们听得这才醒了过来,纷纷上前扯,将这打人的男子和春娇分别扭住。
此时程元芳和他的那些家丁以及二个常州本地的商人也追到了。
程元芳跑到跟前,气喘如牛,见春娇已经被自己的家丁捉住,这才放下心来。他把那些扭住他们的妇人们自动忽略掉,脚下有些虚浮摇晃的走到春娇跟前,抽着大气,左手扶着膝盖,右手指着春娇道:“我说我的小乖乖,你可是真能跑啊!我看你这回能跑到哪儿去?”
春娇被人打的眼冒金星,脸肿的老高,火辣辣的痛的钻心,她心里委屈得直想去死,也顾不得还被人按着,大哭了起来。
这时的门口,已经被看热闹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能,忽然人群一分,从外面挤进来了几个人,领头的正是刚才从屋里跑了出去的那个丫头,她的身后还跟着七八个男子,几人手里都擒着鞭子,腰上还挂着带鞘的刀子,这些人中的两个把腰上的刀抽了一半出来,嘴里还喝道:“让开让开,常州府差役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人们见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都纷纷让开了一条人道,把他们放了进来,只是见他们并没有穿着官府衙役的衣服,这些人却也并肯就这样退去,只是稍稍的退开了一些,使得屋门前的场地稍稍的宽松了一些,也使得春娇、程元芳等人明显的成为主角。
这些男人跟着那丫头走进了屋,为首的一个身材又高又胖,这人看见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春娇也看见了这人,也吃了一惊,来这人正是自己方才正在百般找寻的人之一——熊爷,原来他并没有穿着差役的公服,而是只穿着一身常服,春娇暗骂自己糊涂,怪不得自己怎么也找不着他,原来自己只把眼去看人群中有没有人穿差役的衣服了,根本没有想到熊东升竟然没有穿公服出门。
熊爷见到是春娇,也没顾上上前相认,他进屋来,先朝着那个贵女人施了一礼道:“夫人可还安好,小的来迟一步,叫夫人受惊了,还请夫人责罚!”
春娇见他并不来相认,也不好出声招呼,又听他对面前这个贵妇人称呼夫人,心里这才明白,这个女人正是自己想方设法想要接近的县尊夫人,于是也止了哭泣,也跪了下来。
那贵妇人点了点头,指了指面前这些各式各样的人道:“熊班头来的正好,我正在打斋的,方才正在里面,突然听得外喧哗声,这才走出来的,还不知究竟。”又指了一个仆妇道:“让她说与你听吧!”
那仆妇正是在春娇一进门就看见的那两个妇人之一,她听主人让自己说事情的经过,清了清嗓子,才道:“我与何大娘正在商量事呢,这个女子突然就冲了进来,直喊青霜道长救命,我刚要问,不一会这个男子追来,他一看见这女子揪住便又打又骂,于是惊动了夫人,夫人刚要问呢,却又来了这些人!”她语速极快,口齿也十分清楚,三言两语便把事情交待完毕,也把自己摘了个干净,那意思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要问的,主人已经出来了,于是自己也不便说话了。
那贵妇人点了点头,表示情况就是这样的,程元芳在旁边见了此情此景,似乎看出来面前这些人应该是有些身份的人,想要自己上前解说几句,可却还没喘过来。
他的一个家人十分会看眼色,见到他脸上的神情,连忙上对那贵妇人前行了个礼,指着程元芳和春娇道:“这位夫人,这是我家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的逃妾,我家公子寻她已经多日了,今日我家公子来白龙观游玩,正好撞见这贱婢,于是正要捉她回去,可是被她挣月兑了,这才让她冲撞了这位夫人。”
那贵妇人听了点点头,却不理这个家丁,对熊东升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那你们赶紧将她带走吧,不要再打扰我打斋的功课,不然就把他们都给我锁起来!”
程元芳这时也喘过气来,听了这话得意洋洋,也不道谢,就要把春娇带走,春娇听了却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连连摇头,不顾一切地又喊了起来道:“夫人,您可不要听这些人瞎说,我……民女实是常州的百姓,是来白龙观上香的信女。”
春娇说到这里,心里反而冷静了下来,思路也清楚了起来。
她一咬牙道:“民女根本不是这人的小妾,青霜道长和这位熊班头都可以做证,夫人千万不要信了奸人的话,民女是因为不小心听见了这些人议论一桩天大的阴谋,他们想要害我们常州的县尊大老爷,可是民女不小心叫他们发现了,民女逃之不及,这才……这位夫人一看就是明辨是非之人,一定不能让这些小人阴谋得逞啊!”
春娇急中生智,反正她来寻县尊夫人的目的,就是要让她知道钱名所说的那个阴谋,从而换取县令放了青松。
至于究竟如何结识县尊夫人,又如何取信于她,虽然春娇已经有即定的想法,然而突然发生的事件,使得她没法子一步一步的实施既定的计划,如果能够抓住眼前的机会,能够让县尊夫人起疑心,不管她是不是相信,起码一时半刻之间,程元芳是不可能把她带走的,虽然最终可能察觉这件事与程元芳无关,可是自己却能够被保护起来,于是春娇一棍子把程元芳同行之人也全都打死。
电光火石之间,春娇已经拿定了主意,她全部的赌注只是县尊夫人的疑心,再没什么可以倚仗的筹码。
果然这贵妇人听了这话,眼中闪过寒光,脸色连着变了几变,不单单她是如此,凡是在场听到这番话的所有人,包括那二个常州的商人、熊东升等衙役、还有一干仆女家丁,全部都面无人色。
那二个常州商人吓得抖了起来,其中一个怒指春娇道:“你这女子胡扯什么,谁要害本县的县尊大老爷,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商人,我们昌升号的东家袁老爷与县太爷无冤无仇,还曾被县大老爷待为上宾,凭什么要去害县尊大老爷?”
虽然熊东升知道春娇的用意,但他的确没想到,春娇居然把这件事就这样给捅了出来,虽然他不知道程元芳何许人也,但却看得出来,这人恐怕真是认得春娇,只是这逃妾一说虽然未必属实,但这人与春娇究竟什么关系,恐怕还真得好好的推敲一番,想到外甥肖静书,熊东升心里犹豫了起来,看向那坐在厅上的县尊夫人,只见她听了这话,似乎也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