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调虎离山
“时候不早了,这场雪看来要下上几日才能停啊!老爷你一向畏寒,吃过酒,也早些回去歇息吧!青衣的精神也不好,我们就不要多扰他了,让他好好歇几日。我们等他好些,再来看他吧!这几日青衣就在屋里好生休息,就不要来给我们请安了!”曾夫人接过青衣亲手拧干的热毛巾,擦了擦嘴角,不着痕迹的道。
青衣急忙推月兑道:“义父义母都正该保重身体,只是晨省昏定怎么可以免却,这让孩儿惶恐的很!”
曾夫人突然停了下来,两眼盯着青衣看,片刻之后,这才忽然又是一笑,道:“老爷收你为义子,你果然孝顺的很,孝道固然是好的,不过自己的身子却不可不顾呢,不然你义父要会被人责为苛待义子,这可不好啊!”说着看了看窗外,转而对曾县令道:“老爷,我来时也不曾带个人,正好老爷送我回去吧!这雪下得大了,也不知那些丫头们有没有偷懒哩!”说完径自起身向外走去,不再理青衣。
曾老爷不好推辞,只得对青衣报以无奈的眼神,装模做样的道:“既然如此,你就听你义母的话,在屋中好好的休养,为父的,过几日再来看你!”
曾老爷随着夫人走了,青衣送至六口,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布满了阴云,他总感觉曾夫人和往日明显有某些地方不对,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让曾夫人一回来就看自己不顺眼,一时想不通,只得将此事先丢开一旁。
回到曾氏夫妇二人回到房中,都各自由人服侍着换了家常的衣服,屋里点上了红通通的脚炉,香儿敬上香茗。不等坐稳,曾夫便让人都退了出去,曾仕琦见夫人似有话要说,便坐在了脚炉边。
“夫人似有心事,这次打斋半途而回,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吧!”曾仕琦并不是蠢人,他与夫人少年夫妻,多年相处,自然十分了解妻子的个性。
“老爷猜的不错,我确实是有心事,这次我去到白龙观,突然半途而反,一则是因为妾身身子不爽,二则发生了一些事情,想要和老爷说道说道。”曾夫人捧起一杯茶,递到丈夫手中。
曾仕琦接过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并不做声,似乎正等着听夫人接着往下说。
“我昨日梦见婆婆,妾身没能为曾家诞育子嗣,心中有愧,正要请罪时,却闻婆婆对我言,她受白龙娘娘点化,悉了天机,这才知道我们曾家只因有人伤了天和,因此虽然多年来供奉白龙娘娘,却仍不能求得麟儿,她为了我们曾家不至绝后,特意托梦与我,要我们多做善事,以息人神之怨。这才觉得身子沉沉如铁。”
曾氏娓娓而谈:“我心中也想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今晨打斋时,被一个女子闯进了我的斋房,我出去看时,是一个恶少,见姑娘生的标致,竟然污人家未嫁之女为逃妾,要强抢,我想起婆婆梦中所嘱,救下了那姑娘,这可不正行善之事么?相公说我做的可对?”
曾仕琦皱着眉头道:“夫人供奉白龙娘娘,至诚之意感动上天,娘她老人家在天之灵又多庇佑,救那姑娘自然也是善举,都无不妥!”
曾氏听见相公并无反对,面上高兴起来道:“老爷说无不妥,我就放心了,我其实是想帮那姑娘月兑身,这才半途折返的,不过也还好回来了,不然这样大的雪,过得几日才回来的话,恐怕路上就不太方便呢!只是这雪却让我更担心起另一件事来!”
曾仕琦见脚炉里的火有些弱了,拿起旁边的火拨,将火拨旺了些,道:“是什么事?”
“记得老爷在徐州任上时,也是一场大雪,各地的牲口冻死不少,还有许多百姓的草房土屋叫大雪压的倒的倒,塌的塌,还死了好些人,相公正是因为这样才致当年的考评为劣,几经波折,又投了不少的门路,这才得到武进来,总算是好不容易,保住了前程。可是今年又降大雪,我见这雪便如那年一般,来的不善,虽然说是瑞雪兆丰年,可是这丰年还未验,若是再象那年一般,老爷岂不是冤枉的很,如今我们钱王降了赵宋,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趁等着落井下石,老爷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曾仕琦的脸上也充满了担忧之色:“正是如此,只是天要如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曾夫人向丈夫身边挪了挪,道:“老爷,这事在人为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天意究竟如何啊!想当年共工屠龙,大禹治水,难道哪个是天生的神人不成?老爷应该带着人,这几天去四里八乡看看,眼看就要过年了,若是乡民们哪家的屋子旧了,可以找人加固一下,哪家不够过冬的口粮,不拘哪里调些银布,解一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再看看明春的粮种可备的妥当,也叫常州的百姓知道,你心里其实是掂着他们的,就算不能搏个一世清明,起码真等雪大时,不至于有太多的人冻死饿死,老爷你说我说的可对?”
曾仕琦看了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雪片,畏缩的用手在脸上搓了搓,道:“话是不错,只是这场雪眼看就深了,可还来得及么?”
曾夫人道:“这武进自然不是只有老爷一个官儿,可以把官吏们都聚起来,把这话都告诉大伙,和他们言明利害,若是老爷你日子不好过,他们哪一个又能安生不成?人多自然就好办事,给大家都派下指定的地头,分头去安抚黎民,哪怕就算出去做做样子,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强的多,何况就算到时真有什么事,自然是谁的地头谁担着最大的那份责任了!”
曾老爷一拍大腿,道了声:“妙啊!我便把那最穷最远的地方,让县丞黄大人去,哼,他仗着他老婆家的姨表妹夫的二姑丈,竟然想压我一头,简直是做梦,到时出了错我第一个不饶他!”
曾夫人却道:“这可不行,你想想,那最穷最远的地方是哪里?正是黄杨里,你若是把他派了去,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了事,他岂不是正好要生生的把那些泥腿子逼去太湖水寨做水匪,这可怎么好?”
曾老爷眼珠一转,道:“正是如此,唉,水匪之患,平时散落民间,打渔为生,一到寒冬便聚起来打劫各处的商船,还不停的招兵买马,根本不服王法教化,严然自成一国,为患不浅,如今天下未定,也无人去管,竟然一年猛于一年,真叫我头疼!”
曾夫人道:“正是,许多百姓被抢的怕了,又或是被迫于生计,走投无路、逼于无奈,加上又无人去剿灭这些水匪,这才使他们弃明投暗的,若是我们想办法,将那附近的百姓迁入城来,帮他们在城中寻个活路,这样,往远处说既可以减少百姓成为水匪的可能,限制水匪再行扩张,又可以让城中人口增加,往近了说,那黄杨里的百姓也免于雪灾,不至于流离失所,冻饿成殍!于百姓于老爷都有利可图啊!”
“再者夫人还可以请白龙观的仙长召集信众,开坛布道,感招一些家有水匪的百姓,让他们劝喻亲人,退出水寨,不要再做水匪!”曾仁琦也来了精神,思路大开,道:“我明日便将此事安排一下,然后带着人去黄杨里,嗯,夫人,这件事如果做的好,百姓们一定会记得我曾某人的好吧!”
曾夫人看着丈夫也笑了,道:“如果今年无一人冻饿而死,又无水匪抢掠害人,不单百姓们会记得,夫君考评也一定会是优等,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曾仕琦用力喝光杯中的茶水,精神一振道:“夫人啊,你真是我的女军师啊!”
曾夫人笑了笑,道:“我便是有再多的主意,也要相公不辞辛苦,亲力亲为啊!”她心中补了一句道:“这女军师却有其人,只不过却是另有其人呢!”
曾仕琦自然不知道夫人心中的话,他心里正在琢磨夫人所说的办法,虽然,事情做起来可能并不象说的那么容易,可是他还是被夫人画的这个饼激起了心中的一丝豪情。
果然第二天,曾仕琦和二位师爷商量了一番,便雷厉风行的把任务安排了下去,把府衙里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派了任务,官吏们都各自带着人,从县衙里倾巢而出,奔向武进的大大小小的村庄去安抚百姓,考查民情。
若大的一个武进县衙里只留了县丞黄咏和一人坐镇,曾仕琦暗暗留下一个心月复随时监视县丞大人,自己也带着几十个人直奔黄杨里去了。
县衙里的大小官吏都出去了,空无一人,这些官吏接了上司交办的任务,一个个心里画了大大的问号,不过虽然天寒雪大,但见到县令大人自己去了最远最穷的黄杨里,便都不敢违命,也没人敢耍滑使奸,又知道这次的任务关系到自己年终的考评,也都卯上了劲要把百姓安顿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