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四节许愿
桔娘果然十分用功,不过三、五日功夫,终于识写百字,转眼也就到了立春日,坠儿早已经将许愿的东西备齐了,陈尧咨知道曲氏要带儿女去上香,特意派了二乘青布小轿,又指了一驾青油布的马车,他不放心别人,自己亲自执了鞭,赶着马车来接曲氏。
这个立春难得是个好天气,晴朗温暖,春娇等人都起了个大早,勿勿用了早饭,春娇和桔娘分别乘了小轿,青松便陪着曲氏坐了马车,并没有带丫头仆妇,虎头与陈尧咨同坐在车辕上,几人一路奔了城南的小慈云寺,这是常州香火比较旺盛的佛寺了,可就算如此,哪怕是和一般的道观比起来,仍然差得十分远了。不知是春日胜景,一路上有许多寻芳踏青的轻年男女,春天的气息让他们的笑语也显得充满了柔软的情怀,让人听着这些欢笑声也觉得十分舒畅。
春娇坐在小轿中,从轿子的窗口缝隙中看出去,看到不少身影从轿子帝闪过,间中似乎也有杂有不多的香客,只是这些人的衣着打扮都十分平常,甚至看得出来,都是些不怎么宽裕的人,但是有些人的脸上却透出十分虔诚的神色来。
因为吴越发源自李唐,而李唐的国教乃是道教,不象南唐,因为后主李煜自己十分崇尚佛教,并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大力推广和宣传,因此佛教文化在南唐广受欢迎,这也是为什么吴越国人比较多道教信陡,而做为南唐国来的曲氏却十分的信奉佛教的原因了。
一路上都很顺利,一车两轿来到了小慈云寺,春娇下了轿,发现这座寺庙叫小慈云寺,果然并不大,这里地处虽然还算也在常州城廓,可是却着实有些偏僻了,那原本朱红色的大门,油漆剥落,露出斑驳阵旧的门胎来,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却十分破旧的样子。
一个脸色有些发黄的小沙弥,正站在那门前,朝着来往稀疏的香客行礼,看见春娇一群人走过来,眼睛忽然闪了闪,脸上的表情突然端庄起来。
只见这小沙弥迎着为首的曲氏和青松走了过来,念了声佛,做了个揖手印,道:“见过几位施主,小僧明心,是这小慈云寺的咨客僧,不知几位施主是来上香许愿,还是想随喜一番?”他低着头,似乎十分客气有礼,可站在曲氏身后的春娇却发现这个小沙弥低着头时,眼珠子却滴溜溜的在桔娘和自己的身上来回的扫来扫去。
春娇心中有些不喜——不是说出家人要六根清静么?怎么这个小沙弥的两个眼睛却贼溜溜的,虽然不好说他偷看自己和桔娘是,可这样的行径却总是叫人心里不舒服,于是春娇对这小沙弥,多少有些不满,因此也就留了几分心,不想一时不查被人占了什么便宜去,于是她往高大的陈尧咨身后的阴影里靠了靠。
只听青松道:“不错,我们正是来许愿的”
小沙弥虽然眼睛并不在状态,可是耳朵却十分专心,一听这话,便立时多了三分热络,道:“不知施主高姓,怎么称呼,您听来不大似常州人啊想必是第一次来小寺吧”
青松和曲氏都点头表示正是如此,小沙弥又宣了声佛号,道:“那不如小僧引几位去正殿吧”
曲氏当然高兴的表示赞同,进了门,发现香客虽然并不算少,可绝对称不上多,不由得问道:“小师傅,听说小慈云寺在常州也算是名寺了,怎么却是这般气象?今日立春,难道说本地人立春不兴拜菩萨的么?
小沙弥被曲氏的问题问的差点打了个咧咀,有些尴尬的道:“可能是时间尚早,许多人还在路上吧”
桔娘一听,在曲氏身后捂着嘴偷笑了一下,却不小心笑出声来,小沙弥听得一清二楚,腊黄的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又即恢复了正常,一派正经的道:“说起常州的佛寺,本来就多,大大小小也有二三十座,只不过香火最旺,菩萨最灵的还得数我们小慈云寺了”
“那为什么这里却如此少的人呢?”桔娘不知怎么,她想起跟着程家五姨女乃女乃去送子娘娘庙里求签祈福的那一次,人多的有如倾巢的蜂群,于是有些不服的驳道:“虽然说我也没去过几间寺庙,可是就算是我们建州,最差的寺庙,香火也比这里旺上几倍呢”
小沙弥面上带着不多少的笑容,不再辩解什么,只是恭敬的看着曲氏,这到让曲氏心里有些欠意起来,想到桔娘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忽然第一次在心里对桔娘生出了些不满来,于是出声圆场道:“建州是建州,这里毕竟是常州,不是建州嘛小师傅,我们不懂常州的习惯,不如你和我们说说贵寺的规矩吧若是因为我们远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得罪了菩萨,那岂不是罪过了”
小沙弥听了,果然娓娓说道:“檀越果然是我佛的信众,虔诚之心由此可见,小寺因年久失修,正想筹些善缘,重修山门,为佛主再镀金身,施主要不要也结个善缘呢?多少随心即是”说着,小沙弥已经停下了脚步,大家一看,原来已经走了了正殿,迎面是一尊木胎的半卧大肚子弥乐,只见它二分喜气的咧着大嘴,不知尘事的笑着,仿佛笑着这世上一切可笑之人,一切可笑之事。
曲氏此来本就是为了讨好菩萨,听小沙弥一说,便已经十个肯,百个愿了,于是两眼看着青松,青松自小受母亲的信仰熏陶和影响,虽然不是全然相信,却也不愿违背母亲的意思,一看母亲看着自己,早已经明白曲氏的意思,赶紧从身上取了十两银子出来,放进那咧着大嘴乐呵呵的佛象身边的功德箱里……
腊黄脸的小沙弥见此情景,十分心喜,面上却不露半点,又用话来引曲氏,长话短说,等到曲氏拜完了各位神佛,青松已经掏了快一百两银子,那小沙弥心中暗暗边数边道:“这几个人看起来也不过一般人的穿着打扮,出手却分的外大方,不知是什么来历,看来我还得再使些手段,再挤他些钱出来,师傅知道了才欢喜呢”
于是对曲氏的称呼都改了,道:“老菩萨真是善心如佛啊,佛主一定会保佑您得心愿得偿,老菩萨即是第一次来小寺,不如便在此随喜一番吧,我家住持很快就要做完早课了,不如由小僧为老菩萨引见一番如何?”
曲氏却为难起来,她知道青松只怕没有多少时间,这一次也不过是为了陪自己,可是这小沙弥开了口,若是拒绝了,只怕就错过了一次和高僧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要是能留一留,应该能听些佛法吧
那边曲氏和青松两人都在为难中,春娇和桔娘却没注意到这么多,春娇起把自己手里的一束香插了,见桔娘还跪在草蒲团上念念有词的祝祷,其他人也都各自拜着菩萨,便转过身去仔细看着这座佛殿。
这里信众果然不多,进出的为数不多的人,看起来却都十分穷苦的样子,心里十分奇怪,只是好奇之下,她竟然跟着一个上完香的女子走出殿去了。
只见那女子提着个装着香烛和一小碟供饼的小篮,走进一间半掩着门的偏殿,方才那个小沙弥介绍过,这坐偏殿专供着痘娘娘,因此他们方才都没有进去,春娇本想也跟进去,却听见身后桔娘唤她,原来桔娘这时已经祝祷完毕,起身不见春娇,却发见她站在大殿门口,于是叫住了她。
曲氏心头挣扎了几下,还是决定先赶回家去,于是对那小沙弥道:“本来是很应该留下来,听听长老的佛法,只是小儿还有许多事,只怕老身只有下次再来了”
小沙弥心中稍稍有些失望,眼珠一转,又道:“无防无防,我们佛门弟子,最讲究一缘字,老菩萨与我佛有缘,一定能见着我们主持长老的,即使这次见不着,下次也定能见着,喔,不知老菩萨家住哪里,到时功德薄上,也好留下一笔,也好叫后来者知道老菩萨的善举啊”
曲氏想了想,指着青松几人道:“老身一家本住在府学巷我夫家姓曲,这个是我的长子,那两个都是我的干儿子……”
曲氏搬进新宅,却从来也不曾出过门,就更不晓得自己所住是在何地了,虽然这小沙弥问的极巧妙,曲氏也根本没有防备之心,然而无耐她自己也不知道,根本无从说起,只记得依稀听女儿说起过府学巷,却不知道自己住的根本不是府学巷,青松听母亲说错了,又不好立时指出来,想着回去后要和母亲说一说,而虎头和陈尧咨见青松并不否认,更不便去指出曲氏的错来,于是几个人硬是听凭由曲氏将错就错的报了个错误的住址给小少弥。
那小沙弥喜滋滋的在功德薄上记了下来,这才道:“既然老菩萨家中还有事,不便久留,我定将老菩萨结缘之事禀告主持长老,请他为曲施主和老菩萨祈福。”又取了二本薄薄的经书道:“这是我们主持手抄的大悲咒和金钢经,送与老菩萨平日研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