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从外间急匆匆赶来,何琪应见到清王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拉扯着领间过紧的太子服,一脸急切“有没有醒来过?”
清王侧坐在床畔,听了何琪应的问话,叹着气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把目光投向床上久睡未醒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了?”何琪应喃喃着说道,也不再觉得领子太紧,颓然坐倒在置于床畔的大椅上,深深委顿下去“三天了啊,他到底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三天三夜,自从那天西西沉睡在小白身边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过,整整的三天三夜,已经磨掉了何琪应所有耐性。他不能没有西西的,从小想到大的人眼见着就要相濡以沫了,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状况,何琪应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西西说爱的那一天。
然而,除过眼前的清王和何琪应,西西身边还有一个人,就盘坐在床在最里侧,一动不动的望着总也不肯睁眼醒过来的人,或许他此时正在想的也是这个。手指被西西无意识的牵在手心,甚至是睡到不闻世事,也不愿稍有放松。是了,这个人是小白,满身的凌虐已经在药物的治疗下开始淡化,但心底涌出的感动,却无时不刻在增加着。
一分一毫,小白闭上眼都能感受到那种情愫的层层叠加,睁开眼,满满涌上的总也是失望。被牵起的手指已经没有感觉,起初是会疼的,后来慢慢消失不见,那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不可替代的融入。就像是两个人的生命正在通过相触那一抹血肉,缓缓互通一样,开始变得成为一体了至少小白是这么认为的。
何琪应顺着那只手一路望向小白,没有太多意味含在其中,只是那么望着,有点无助的感伤。
“大师傅她们来信了”许久之后何琪应说道,用两只手掌盖住面宠“到了隐灵山,也见到了师祖,要我好好顾着西西等她们回来可我该怎么告诉她们西西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有些伤心的哽咽,清王望着他虚虚抬了抬手臂,几分犹豫之后,最终还是搭上他的肩头,轻轻拍抚着。无声的安慰,相信在这个时候,谁也挑拣不出更好的言辞用来宽慰于他。
“清,你说我该怎么办?”何琪应按住清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指,抬头殷殷询问着,眼底深处竟是沉沉的疲累。有些不忍再见,清王稍微侧偏过头去,他无端想起了眼前这个男人在朝堂上的沉稳应对,以为什么都击不垮他的,原来只是没找对软肋而已。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形”半晌之后清王道,从何琪应手下抽出自己的掌心,缓缓步至案前斟了杯热茶,走回来递到他手上。
“谢谢”何琪应接过浅浅饮了一口,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眼说道“容国和肖国的使者已经进城,其他也离得不远了,预计后天中午会全部到达。刚刚朝会上席大人说要我多办几场盛宴加以款待,可是又哪里有心情应付这些无穷无尽的交际。”
“你该去的”清王道“西西这里有我看顾,不要想太多,且放宽心境好好应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两边还是一样的重要,别让西西醒来后听了觉得失望,你是他的假龙,他一直盼着你做真龙的那一天呢”
“是吗?”。
“嗯!”
“呵呵假龙啊”何琪应无力的笑着
小白是个存在感很弱的人,之前就是,之后更显得如此。无论何琪应与清王正在谈论的是什么,好像都与他相距甚远的样子,他只默默守着自己的心事,一阵接着一阵的发呆,木然。
清王又有好久没有回过府邸了,终日守护在西西床边身侧,外间的消息都是别人传带给他的,也不会去太多的过问,他只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西西醒来的时间,相信凡事终有度,即便是小白带给西西的惊吓有多么突然,也还不至于到心死的地步。
慢慢的,清王开始在西西耳边说话,还非要扯着小白一起。小白说不出什么的,当着清王的面他总是只轻轻唤几声西少爷就不愿再多开口了,可背过旁人的时候,他还是会贴在西西耳边讲很多很多压在心里的事情。那些曾经不堪中懵懂的过往,和无意中西西带给他的抚慰,一件件,一桩桩,像是把自己又重新活了一遍,最后定格在西西闭眼前的那个瞬间。
然后,盼望
皇上也曾担心的探望过西西一回,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勉强被人抬了来,又不得不被闻讯赶到的何琪应给抱回去。从头至尾就看了一眼,模了一下,然后怔怔的只是叹气,应该是触景生情的想起一些旧事。
三天,四天,五天同样的十二个时辰,有人过得新鲜无比,也有人过得身心俱疲。对于那些前来观礼的民众来说,这场盛事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且不说新近重在搭建的礼台有多么华丽,各国使者穿戴有多么奇异,就边那边边角角出台的一些应急政策也是闻所未闻的。什么?还要收钱?那有什么好惊讶的,总比没地方睡躺到大街上强吧!
此时的商部,才算是数钱数到手抽筋,正暗里合计是不是要来年要多办几场以充国库。
然而一样的时间段,一样都正在经历的事情,对于何琪应来说却是种难耐的煎熬。心上人还躺在床上大梦不醒,自己却要强装笑颜的游走在各式人物角色之间。如果换成另外一个时间,其实也是信手拈来的小游戏,但现在不行,现在真的不行,心不在啊
“太子,太子啧,太子殿下”久唤无应,席自在不得不重重推了何琪应一把。
“嗯?”何琪应收回外放的神思,恍然把头扭向发力的这一边,道“席大人有事?”
“嗐,哪里是老臣有事,分明是太子殿下您有心事不是吗?”。席自在举着半杯清酒,硬是把何琪应从窗边拖到了大厅中央“来来来,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您还是依着老臣去各桌巡一巡的好,来人是客,怎好干晾下人家不理呢?”
何琪应被拖得无奈,苦叹连连,心道这还有完没完?来一拔人上一回宴,罢了还得再设回总宴,喝得酒比茶都淡了些。
“啊,太子殿下,怎么?心情不好?”席老头将何琪应往中间一扔,就自顾自的四处谈笑去了,看着各桌把酒言欢的众人,何琪应头回觉得这太子爷还真不是人干的差事。
“齐大人说笑了,有朋自远方来,本太子又有何可心情不好的呢?”浅浅托了托杯,何琪应笑着将手中碧色一饮而尽,道“原国这些年兵力大涨,莫不是还想往西北那面扩展?”
这齐大人是原国来的使臣,之前接风小宴上与何琪应聊过那么几句,有点印象,算是此次原国来人之中的首脑人物。半是玩笑,半是真,何琪应虚虚挑着眉角与他逗弄。
“哪里的话,自保,自保罢了,若比起风凌的兵力来,还相差甚远啊”齐大人捋着须,摇头笑道。
“唉?哪里的话”何琪应道“我风凌这几年受了点挫折,哪里还能同往日相比,不过是做在外头的样子,是给局外人看的东西,你我之间,唉!不提也罢”
“啊?哈哈,哈哈,不提不提,不提就是了”齐大人道“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先前的老凌王可是一号人物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背离人世,难免会叫人心生惋惜之情,听说贵国皇上也是因此生的病?”
齐大人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话一出口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何琪应先是眯着眼盯了他一会,盯得那人略有些不自在了,才突然开口笑道“多心了不是?”何琪应顺手抄过桌上的酒壶,替他加酒“那些个都是混人说的混话,父皇生病是真,却不能全是为了这个,早年带着老凌王四方征战时落下的旧疾,伤了回心就全都诱逗出来了,哪像那些混人说的般不堪入耳,齐大人是明仕,怎么也端端的听这种闲话?”
好一顿夹杂,说得齐大人不由讪了脸色,何琪应权当没看见,举着杯向不远处另一人奔去“区大人,区大人这是要去哪里?本太子都还没来及敬您一杯呢”
齐大人看着何琪应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落坐时状似不经意的与同桌另一个人物对了一眼,那人把着杯虚按在嘴边,浅笑着摇了摇头,投向何琪应的视线隐约有些探究之意,不甚分明。
似是有所查觉,何琪应说着话往这边回看了一眼,没找到什么想要的信息,便很快又转回头去。
而离这边不远处另一桌过去的另一桌上,也有人悄悄议论着光彩夺目的当今风凌太子爷。
“喂”一个人碰了碰另一个人的肩膀说道“看不大出来啊,他就是风凌皇的亲儿子?”
被碰的那个人鄙道“这都看不出来?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你说是风凌的水都打哪来的啊,怎么养出来的人个顶个的精秀?”
之前那人说道“咳,我说的是性情,看着倒像是凌王的儿子一样,听说真个凌王的那个才像是风凌皇的”
“嘿嘿嘿嘿,这事说不得噢,两个人”在桌在比了个头对头的手势“这个也了不得,也是好这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