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怎么回事?”站在城门楼台已经好有些时间,清王始终没查觉出有哪里不太对,于是不得不开口问探身趴在垛头的陈统领。
“噢,是殿下来啦!”陈统领闻声这才回过头来,刚刚他太专心了一些,专心到忽略了身边的一切。指着城下某一片光影道“殿下看那边”
清王顺着陈统领的手指看过去,那里有一窝火光正在怱明怱暗,细心观察了番后清王说道“他们在做什么?开会?感觉又不像”
“不是”陈统领道“不会是开会那么简单,你看啊,不断有火把赶过去却永远只有一窝窝那么大,其它人到了哪里?”
“嘶你的意思是”
“进去了”
“哪里?”
“地道”陈统领凝重道“却不知通往哪里”
清王心中一动,皱眉道“不会是”
“但愿不是才好,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清王也趴上垛头,眯了眼细细观察起来,果然如同陈统领说的一样,周围不断有火把涌向那里,却始终不见有多,那么那些执火而去的人都到了哪里?
不得而知,清王觉得自己心跳略有些沉重。
“战况如何?”许久之后清王出声问道。
“刚够应付而已”陈统领道“似乎只是想引开咱们的注意力,没有特别强烈的攻击,但也没办法让我们抽出更过的人手过去那边查看清楚,是明显的拖延战术”
“真的一点人手也抽不出?”
“抽不出”陈统领苦道“一十四处小攻位,已经是咱们能守得了的极限了”
他们究竟是想做什么呢?指尖在垛口轻点,清王默默无声
这种情况实在太诡异,还不待清王他们反应过来天已大亮。天一亮战况突然加剧起来,猛烈的攻击一波高过一波,依旧是十四个攻击点却有轻有重,清王与陈统领苦苦坚守着,连闻讯赶来的莫兰都加入了搬石队伍,怎么劝也劝不下来。
“殿下,城南告急!”
“殿下,三十六垛告急!”
“殿下,柴木不够了!”
“殿下殿下,快过去看看吧!陈统领被冷箭射到了。”
“什么?”正在带人搬取最后一些存油的清王猛然回首道“你说什么?”
“陈陈统领刚刚在城楼被流箭伤到,此时军医正抢救呐,你快过去看看吧!”
“你们,把油搬分去各个攻城点,然后从城内拆些易燃木材再送过去,先烧着,回头等我号令”安顿好后清王匆匆随来人赶到城楼。
城楼已经乱成一片,四处都是不长眼的流箭从头顶身侧怱怱刮过,清王哪里还有空去理会这些,都是身边的将士替他拔挡着。
“陈将军”顶楼小阁内满是呛人的血腥味,清王分开众人抢步上前“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陈统领苍白着脸色,见是清王来虚虚的笑了一下“还好,大夫说没伤到要害,殿下不必太过担心”
这个时候大将受伤不能主阵,清王有些气恼的担心不已“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就没人能替他抵挡一下吗?”。转身将怒火发在众人身上。
众人面面相觑,好几个人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讲出来“不关他们的事咳咳咳殿下别责怪他们了”
“还围在这边做什么?想咱们被一锅端吗?”。清王一把将手边的器皿扫下桌面“该做什么做什么,滚!”
叹息连连,众人摇头逐个退出,很快小阁内就剩下清王与陈统领,还有一个小心收拣着药箱的随军大夫在一旁。
“殿下又何苦迁怒于他们将士咳咳将士们已经饿了一天了,殿下不该那样的!”
陈统领自然讲的都是事实,清王苦恼的深深闭眼吸气,顿声道“怎么样?伤的很厉害吗?”。
“没事”陈统领皱眉强笑道“哪有带兵不受伤的,还挨得下,曾经还受过比这更重的伤不也活过来了吗?我这人什么都一般,就这命着实是硬,想走都走不掉”
“说的什么话”清王坐过陈统领身边,小心掀起已经被血泡透的血被看了看位置大抵就在心口偏上,已经被绷带裹得结结实实,可泊泊渗出的血迹依旧让人看得惊心肉颤合上后清王偏头说道“城里就指着你了,可不能有事啊”
陈统领喉头滚动,清王没听出他是在笑还是在叹息,只听他轻声说道“殿下,城里不是还有您吗?我一直觉得殿下您是个奇材,什么都一看便会,悟性强大得令人不得不五体投地。我想念即便是我真走了,临安还是一样可以坚守下去”顺了顺气息,又轻道“殿下,末将有个不请之请不知能不能得殿下个允诺”
“说吧!我替你先记下来,等你好了战事也停下来了,咱们一起去办”
陈统领摇了摇头虚虚笑道“这事儿我自己办不了,殿下非得答应了我才能安心”
“说吧!”清王伸手进被紧紧攥住陈统领的手掌,掌心厚厚的老茧切割着清王指尖“我答应你”
“求殿下在我死后将我尸骨送回到故乡,给个将军的名号吧!我答应过她的,做不到那个位子我就不回去”
“你是哪里人?”
陈统领目光渐渐移向窗口,出了很久的神才回头笑道“惠安泽乡人,村口有株老槐树,所以我们那里又叫古槐村。而她,是我一起长大过的女子,我说我做不到将军就不回去,她说她会等着我的”
“好,我记下了,惠安泽乡古槐村,等战争结束了我替你接她过来”清王喉头略有些哽意,脸上却是笑着的“她叫什么名字?”
“槐花”陈统领深深溺在回忆里“人人都叫她小槐花,是村西张大伯家的小女儿,到了我们那儿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她的,很好找”
“嗯,槐花是吧!等你好起来我放你大假,让你回乡接她来这边做将军夫人,你们就可以一直相爱下去了”
“谢谢!”疲累的,失血过多的陈统领终于肯闭起双眼小休一下,捏上被角清王轻轻退出。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世界,该留的人奄奄一息,该死的却还在那里嚣张跋扈着。清王扶着垛口狠狠望向城下一身将军服的男人,身周是一刻不停的箭矢,有人在拔挡,清王缓缓抬手拿捏住那人手腕,任箭雨堪堪擦耳而过。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受到夺人之城的报应,即便是我死了也没有关系,会有人记下这笔恨意,然后全数归还于你的。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恨不能将那人生吞活剥,清王的恨犹如实质般扎钉在某人脸上,似有所觉的那人回过头来,目光在空中与清王的交接
恨么?不用着急,很快你就会更恨我的。
“‘城下阵营里的男人对着清王说了什么,距离太远清王根本不可能听得到,只模糊感觉到那人嘴角挑着笑意张合开动了几下,然后就是令人做呕的笑讥诮着传送而来。
清王强硬着不肯离开,眼见流箭渐渐直奔而来,最后还是几个小将模样的人将清王劝回安全地带。叹了口气,有人来报说油已经烧开了,问清王怎么办。
“城里还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吗?”。
“呃”不敢相信这种时候他们的清王殿下还能想到吃食,来人愣了愣如实回报道“还有些之前晾晒过的干馍和一些冷面之类,数量不是很多,招安大人管制着不让人领”
“还管制什么啊,有今天没明天的”清王抚额叹道“干馍太吃油就算了,把其它东西全部下锅吧!热一热分给大家,剩下的油全送给原军,就当是最后的晚餐了,让他们也兴奋一回”
“得令!”
看着奔出好远的传话小兵,清王笑,果然还是饿着大家太久了啊!可是吃过这顿,明天呢?明天又在哪里?
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城头上的将士们都珍惜异常的吃下了这据说是最后一顿的饱饭,与此同时,十几锅热油泼下去原军那里也终于退兵了。似乎是没想到清王这里居然还真的有存货,伤的伤,残的残,原营里也升起的造饭的烟火。
终于,在又一个黄昏来临之前什么都归回到原本的安静,能听到轻轻的风声,甚至还可以闻到顺风而来的原营造饭香。真的很香,与风凌的习俗不一样,看起来原国的人更喜欢吃调味浓重的肉类食品,而清王这里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闻过肉香了。
“殿下,不吃些吗?也许晚上还会打来也不一定的,总要保存些体力吧!”
清王回头,莫兰担忧的站在不远处“莫兰过来”
“嗯!”
莫兰放下食盘后走到清王面前,清王伸手抱了他在腿上,深深埋脸在莫兰肩胛处幽幽叹息道“莫兰,我可能真的等不到他来了!已经没有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