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扶唐笑着答应,一旁的傧相纷拥上前,牵马的牵马,搀扶的搀扶,领了新郎官过去喜轿门前。按照西岳旧俗,新郎官是要先踢轿门的,应扶唐一一按照喜娘说的规矩做了,这才伸出手打开帘子,看着轿门洞开,窈窕的红裳裹挟着娇躯,袅娜移将出来。
华裳垂着头,眼里左右都是红色,唯一看见脚底下大红缎面彩鞋上一起飞的两只蝴蝶。冷不丁一只手盖了上去,怔然瞅了几眼,才知是喜娘正把大红绸子送到她手里,一头牵着应扶唐,一头连着自己,在鞭炮声中,随着前面新郎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进应家大门。
牵引的喜娘在旁念着祝词,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同为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她听在耳中,感怀于心。这一场盛世之礼,以往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横竖月兑离不了利益二字。此刻人语鼎沸,花炮成堆,无以言表的热闹气氛竟像是钻进了她的脑海,再不能出来,连带着她自己也愉悦起来。
唇角微微上挑,拜了高堂天地,拜了夫妻,喜娘笑说了一句送入洞房,她这才恍惚,原来这个词今生还能再见一次。
喝了合欢酒,饮了百子茶,华裳只是不安的拧着手中的大红罗帕。也不怪她这会子才知道担心,毕竟那会子洞房的时候没少戏弄过应扶唐,难保今日他不报复回来。如此一想,倒是后悔上花轿的时候把随身的匕首给扔了。
她在这头担心不停,应扶唐兀自得意的笑着,接过喜娘递来的挑子,就让她们都退下了,只留了自己和华裳在屋里。
左手敲打着桌面,右手横握着挑子,应扶唐笑的那叫开怀:“娘子,为夫可要掀盖头了。”
华裳咳了一声,也不知是说话的好,还是不说话的好。应扶唐见她不回答,又笑了一阵,方拿起挑子顺着大红喜帕的边缘,一点一点掀起来。
但只见素月分辉的一张秀颜上,明眸含水,唇似丹朱,两弯柳眉不长不短,恰到好处的映衬在额角。大概是映着烛光,粉面上隐隐似有光波流动,看的应扶唐心痒难耐,一个低头就凑过去亲了一下。
他来势迅猛,华裳躲闪不及,反而被他亲个正着。脸色不期然红了红,只抬高手推他道:“你疯了吗?”。
应扶唐让她轻轻一推,直觉舒坦极了,登时笑的不可自抑。又看着她软语含羞,没有半点威慑力,不觉重新低下头凑在她耳边道:“呆会儿谁疯了还不知道呢,我的新娘子。”
“你……”
华裳羞于他的言辞,挑眉怒瞪半晌,然而毕竟是新婚之喜,应扶唐早已不把她的坏脾气当回事,只以为是闺房之乐。故而嬉笑着坐下来搂住华裳,左看满意,右看欢喜,一对剑眉星目只管在她脸上流连不去。
华裳越发的窘迫,欲要离他远一点,然而她一动,他就收紧手臂,再动反而拉的更近。这下子华裳也算是无计可施,咬着牙娇嗔:“我可是新封的南华郡主,你还不快对我尊敬些?”
应扶唐哪里顾忌她那一套邪门歪道的理论,心里只想着娶进了门就是自己的人了,越来越不见老实,一双手直往华裳衣服里溜达。
唬得华裳推了这边,推那边。偏生到了这会儿,应扶唐脸皮极厚,抱紧了华裳就不松手,在她面颊上落唇如雨,口里直说道:“既然自愿嫁进来,哪有夫妻不同房的道理。好娘子,你就让我亲一亲吧。”
说着,一点唇舌就顺着华裳的脖子溜下来,湿湿滑滑的,华裳让他挑拨的心弦微颤,身上如同百蚁爬过,酥麻不已。
忙不迭的在他喘息声里叫了一声:“你等一下啦,我还有话没跟你说呢。”
应扶唐急于成房,哪里有心思听她说话,一个劲儿窜在她怀里口齿不清的嘀咕:“你说你的,我忙我的。”
急的华裳好气又好笑,躲闪着不让他亲近,看他冷了一张脸似的望过来,才躺倒在床上笑道:“不过就是两句话,你就急不得了?”
应扶唐恼火的挠挠头,愤懑吐出一句:“那你快说”
华裳这才称心,坐起身子指点着说:“我们两个也算是前世有缘,兜兜转转许多年还是绕在了一起,这个我也认了。但我虽然嫁进来你们应家,该有的规矩是一个不能少的。这头一条紧要的,就是咱们成婚之后,人前人后你不许再叫我华裳,只当那个华裳已经死了,哪怕你再给我随便起个名号都成;第二条,我知道你府里还住着那个苏家的庶出小姐,我这个人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要么你把她送回苏府,要么咱们两个搬出去住,反正我是一眼也不愿多见她的。倘或你不从,以后但凡她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善后;第三条,因为顾及你是应家小将军的事情,嫁过来的时候我一个西岳人也没带,你留心帮我挑选两个忠实可靠的丫鬟……”
“嗯,这些都好说。”应扶唐见她规矩虽多,然而却还简单,匆忙点头答应,就要近身求欢。
华裳才刚说了一半,如何半途而废?便大力推却着他,失笑道:“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应扶唐无奈翻个白眼,摊开手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吧。”
“还有就是……”华裳小声掩口的笑,低眉凑身过去说道,“我知道你想着我们华家的藏宝图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只要你保证,以后事事听从我的,我就把藏宝图的秘密告诉你。”
应扶唐不提防她在此时提出藏宝图的事情了,愣了一愣之后却是不知如何接下去,只傻眼坐在床沿看着她不语。
华裳瞧他呆燕一般的坐着,就抽出帕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才道:“怎么,不同意?那好,那就请小将军别处休息吧,本郡主累了,要就寝去了呢。”
这边说着,那边就拿帕子盖住脸侧身躺下去。
应扶唐让那鲜红的颜色一晃,登时反应过来,扑上去就笑骂道:“小东西,你又哄我呢?瞧我怎么收拾你。”
华裳忍笑不住,任由他揭去帕子,放下帷幔,一室香暖中春意盎然。
外头侍立的丫鬟小厮起先还听见动静,后来见无人语,才欢喜的去报告老夫人和夫人,说是见喜了。老夫人乃是应老将军的嫡母,原为镇国公府上的大小姐,骨子里崇尚的就是嫡庶有别,尊左卑右。故而与应夫人的娶妻当娶贤不同,她素来不喜欢苏蓉蓉,反而因为是两国君主指婚的缘故,对未从谋面的华裳喜爱非常,倍觉光耀门庭。
之前因为担心两个小人儿家新婚之时未从熟悉,深恐误了洞房吉时,这会子听闻了喜讯,高兴地直念佛祖保佑,才安心让丫鬟们服侍着睡去了。
应夫人自个儿坐在灯下感慨一番,想着那个南华郡主也不知是何品行,倒隐隐担忧应扶唐以后的日子。私心里又是为苏蓉蓉鸣不平,故而直坐到月中,才无奈回房去了。
翌日清晨,华裳早早起来,看着身侧俊朗的睡颜,一时喜不自禁,偷偷的伸手拧住应扶唐的鼻子,让他不能呼吸。果然不过片刻,应扶唐在睡梦中被她闹醒,睁开了惺忪睡眼,看了看她,才慵懒笑道:“大清早就不让人安生,可见昨晚还是饶过你了。”
华裳闻言羞红至耳根,轻轻推搡他一把,暗呸了一声,才道:“还不起来?不是说还要给父母敬茶的吗?”。
“你倒是懂规矩。”应扶唐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倦懒了一会儿,闻听耳侧窸窸窣窣响个不停,转头正见华裳在系着亵衣带子。不觉好心伸出手来,在她腰后系上,看着掌心下滑腻的肤质,忍不住摩挲起来。
华裳气急反笑,回身一把拍掉他的手说:“作什么怪呢?再乱来,仔细你的皮。”
应扶唐呵呵笑了,瞧着她穿的差不多了,自个儿也就起身整理衣服。外间等着的丫鬟听着他们起来了,才敢问着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华裳一时找不全衣衫,就叫了两个人进来,换了略嫌简单的浅粉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灼灼其华。
丫鬟们看她穿戴整齐,又抽回手要去伺候应扶唐。却见他摆手,只叫了华裳道:“娘子,还是你来替为夫更衣吧。”
一面说,一面松开正系着腰带的手。
华裳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说道:“过来,让我瞧瞧。”应扶唐便应声过去,见她半弯着腰,不及梳起的长发在肩上飘摆,想着昨儿夜里的缱绻缠绵,这才知古人口中的结发为夫妻是何等妙事。
等他夫妻梳洗完毕,丫鬟们才捧了茶盏跟着一路行到上房里来。老夫人并应将军应夫人皆是坐在高堂之上等着南华郡主敬茶,苏蓉蓉因为有心要与南华郡主一比高下,故而也混迹在丫鬟中间,翘首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