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一个劲地往破洞里往屋内流动,外面一片安静,我拎着耳朵趴在门板上,确保外面没有一个人,于是从腰间抽出软剑,劈断锁链,推开门跑出去。
山寨里静悄悄,浓烟从靠着山壁的那一排茅草屋中冒出来,还能看见红彤彤的火焰,在滚滚黑烟掩饰下舌忝噬着茅草屋,今天的太阳和前几天的一样烈,厮杀声从山脚下传来,飘飘渺渺,若有若无。
来到山寨的中央比划一下,我径直往一间看似首领居住的地方跑去,突然从走廊上大柱子后面转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我倏然止住,手中的软剑往身前横了横,原以为他们都去下面火拼了,我正好进去翻他们的底细,没想到这里还留着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帮手。
“你还不快跑!”
黑衣蒙面人的刀插在刀鞘里,对着我吼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倒使我模不着头脑,他是谁?帮我的?为什么要帮我?帮了我什么?
想起他的声音,那天领头的强盗想要杀我,是他说马车里面死的不是小姐,而是丫头,因此替我缓了些时间。
“你是谁?他们是谁?这火是你放的?山下的强盗是你找来的?”我一口气问了四个问题,都是目前迫切想知道的。
“这些你不用管,快离开这里!等他们回来就跑不了了!”黑衣蒙面人无视我手里的剑,走过来抓着我的手往外拖。
“火是我放的,可是强盗不是我招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回答了后两个问题。
我力气不如他大,只好被他拖着出来,“是敌是友?”这个问题是月兑口而出的,问得很愚蠢。
黑衣蒙面人顿了一下,自动松开手,“不是敌人……也高攀不起你这个朋友……”
我还没明白过来,他便吹了一记口哨,招来一匹黑马,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路,对我说道:“沿着这条小路下去,然后左拐,一直往东走,便可以到达翼洲,江元帅会帮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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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他的指示下山,绕过正在纷争的那一片地带,我骑着马儿飞快地向前跑去,却不是往东,而是北上。
中原还是个挺富裕的地方,自从上了大道,就看见沿途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村庄,每隔半天的时辰,还能碰到一座小镇,一路上很太平,连个偷鸡模狗之辈都没有碰到,更别说强盗的人。
夜晚在沿途一家小客栈住了一晚上,清晨上马,迎面的凉风扑在脸上,一扫这几日的郁闷之气,再走一个时辰,我便可以到达黄河的渡口,中原与北地通好,两地的人可以自由来往。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去北地事易,可是怎么让他们相信我就是苏家的嫡女苏采秋?从苏家带来的人都死光了,除了江元帅的夫人,没人能证明我的身份,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
眼看着黄河渡口就快到了,我也只能将这些顾虑抛到脑后,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想出办法的,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司徒家,顺利当上司徒家的嫡子正室,只有确保了江南的安全,才能换来娘亲的安康。
渡口那边很热闹,好像是士兵操练,可是衣着装备不似江阀的士兵,几艘大船靠在岸边,几面旌旗迎着江上的微风轻轻飘动,用金线绣成的“司徒”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将大船挤得满满的,他们着皮甲制作的铠甲,鱼贯下船,走到岸上排列好,另外一艘大船上装的是一匹匹战马,由马夫牵着缰绳拉到岸边空地上。
岸边站着迎接的士兵,还有一辆极大的马车,领头的将军我认得,是江元帅的大儿子江勇,之前偷掀马车帘子见过一面。
等到那些士兵都从大船上走下来,甲板上出现了这艘船上最重要的人物——身穿暗黑色金属铠甲,胸前的明光铠江打磨得光滑明亮,在偏西的阳光照耀下,散散发光。
江勇带着两个校尉走到跳板前,与船上的人寒暄几句,请那人下来。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司徒阀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能是将军级别,他是——司徒御宇?还是司徒家的长子,司徒御宇的哥哥——司徒孟泽?还是司徒家的小儿子,司徒御宇的弟弟——司徒季朋?我该怎样上去相认?
那个司徒阀将军级别的人物在江勇的盛情邀请下走下船,走到马车边,一个士兵掀开帘子,他往里面看了看,转头对江勇说了些什么话。
距离隔得太远,我听不见,也看不清他的面容表情,只感觉到一股气势迎面扑来,很强大,带着冷冰冰的金属气质,有点冷。
江勇听了他的话,连连点头,接着转头对身后的几个士兵吩咐几句。两个士兵踏进马车,从里面拉出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锦被盖身,青丝散乱,没有动作,好像已经断气。
虽然看不见她的样子,可是强烈的直觉告诉上面的是翠屏!她是翠屏!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厉害,这一刻也顾不得什么,疯狂地往前跑去,可是还没有靠近他们的时候,侍卫就已经将我拦住,不客气将往外面轰。
“翠屏!翠屏!”我大喊着,可是她没有一丝反应。没有一丝反应!
我下手虽然很重,但是并不至于致命,她还是承受不了!我应该把匕首再往下面移一移的!我不应该插得这么深的!……
两边的侍卫肯定也在对我大吼大叫,因为耳朵嗡嗡作响,可是我没有心思关注他们,我的心思全在担架上那具没有气息的人上。
翠屏从小和我一起长大,虽为主仆相称,可是感情比亲姐妹还要好。张妈年轻轻就失去丈夫,那时候正怀着翠屏。翠屏出生的时候正碰到苏家招女乃娘,她带着翠屏来到我家,成了我和后来出生的暄儿的女乃娘。
那时候她才刚刚出生,可是张妈的女乃水都是我喝饱了,才能轮到她,起先还是能凑合的,可是后来我胃口越来越大,所以轮到她的时候往往不足,张妈只好搭配着稀饭喂她,因为女乃水没喝足,她那时候长得面黄肌瘦的。好不容易我断女乃了,翠屏早就已经会吃饭,接着暄儿出生,张妈又接着当暄儿的女乃娘。
娘亲离开苏家的时候,带着张妈一起离开,我和娘亲的生活起居都由她们娘儿俩打理,她们母女掏心掏肺地对待我们母女,若是我将翠屏弄丢,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慌张,那种像鱼儿离开水面,被烈日烤得快要窒息的慌张紧紧地揪着我的心,使我手足无措,只能一味地大声呼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即使她已经走在前往地狱的路上,我也要把她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