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领军队前来营救的是司徒御宇兄长——司徒孟泽,我在金鲤书院求学的时候就听闻过他的威名,十九岁从军磨练,如今已经有五年之久,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他治军严谨,手段毒辣,曾经带领北地士兵扫平西部的侵占,为司徒阀立下赫赫战功。
听说此次是奉司徒元帅的命令来中原护送我去北地,没想到碰到强盗掳掠,所以亲自带着军队与中原江阀一起扫平那个贼心盖天的山寨。结果正如我所料,等到他们来到那个山头,那些强盗早已经不知所踪,山寨也化为一片灰烬。
此去无功而返,只好折回来护送我去北地,毕竟司徒阀和苏阀的联姻是大事,不能耽搁。
翠屏醒了,我自然被证明是苏家的嫡女苏采秋。乘坐大船去北地,我和她住在一个大房间里,我住在里屋,翠屏躺在外间养伤,司徒孟泽将他房里的丫头派遣过来服侍我们。
晚上吃过饭没事干,翠屏犯困,早早睡下。我走到甲板上吹风。
我们的船行在前面,后面跟着一排的船只,点着串串灯笼,红通通的,印在晃动的的水面上,像是一幅浸在水里的画,鲜明而生动。
身后有开门声传来,待我转过头去看的时候,没有什么异样,对面两个房间前的翠竹篾片编制的门帘在晚风的吹动下,轻轻摆动,带动底下的金色流苏,跳跃出欢快的弧线。其中右边的那一个门帘摆动幅度又大些,那是司徒孟泽的住处,和我们紧挨在一起。可是自从上船以后,我便没有再看见他。如果不是用膳时间侍女们送食物进去,我甚至怀疑隔壁有没有人住,竟然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船儿靠了岸,岸上已经有一辆大马车来迎接,我带着一顶纱帽出去,翠屏的伤还没有愈合,依旧让两个士兵挑着担架送到马车上,然后一路向北。
一直到第四天的傍晚,我们到了司徒家位于都城燕都郊外的别苑。
司徒孟泽在别苑前后布好防略,带着小部分的士兵回城。
用过晚饭,天色还没有黑,刚安顿好翠屏,就有侍女过来禀告说汤水都已经准备好,请我进浴房沐浴。
我的习惯向来是临睡前洗浴的,因为这样可以让我全身心放松,晚上容易入睡。入乡随俗,可能这是她们北方人的风俗。
浴房前站立着两位头发半白的嬷嬷,衣着光鲜,头戴几支金簪子,手上戴着一两枚金戒指,属于上等仆人行列,自我介绍说是从司徒家过来服侍我的。
服侍从沐浴开始?我笑了笑,心里了然,继而有些生气,不过还是笑着与她们说几句谢谢。
刚推门进去,氤氲的水汽迎面扑来,暖暖的,太热了些。
浮动在水汽之中的是精美的雕花格子窗,垂地的帷幔,画着海棠春睡晚、各种仕女出浴图的壁画,鲜明的色彩配合着袅袅的水汽,迷蒙得好像及笄那晚做的一场春梦,梦中的少年拿着剑,背着我,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衫,墨玉的头发在微风里飘动,垂柳袅娜,海棠染脂,牡丹盛装,月季披霞,菊花斗妍,梅花争奇,那一年明明是春天,可是在梦境里面,四时的鲜花开了个遍。
“苏小姐,奴婢帮您宽衣。”
一个侍女弯腰接下腰带,同时拉回了我的沉思,一丝苦笑还没溢出嘴角便被吞了下去。
居无定所,爱好自由,说走就走,渺无音讯。我还想他做什么?
侍女月兑下我的外衣,两个嬷嬷便上前月兑我的里衣。我知道她们的意图,在衣衫滑落的时候,装作无意将右臂内侧在她们眼前晃了一下,看见她们互相点头微笑,我也微微一笑。
如黄豆大小的守宫砂不知什么时候种下的,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存在,那时候还以为只是一颗普通的痣,直到看了街头卖的才子佳人小说,我才对这个胭脂色的印子有了个大概的概念,后来张妈在我出嫁前一天晚上又特特强调了它的重要性。
被一群强盗掳到山寨关了五六天,司徒家能产生我是否处子的疑虑是很正常的。
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我原本以为会睡不着,可没想到脑袋一沾着枕头,便沉入了黑甜的梦想。
醒来时候天色还没亮,侍女站在床前等候着伺候梳洗,接着就是一些列的繁琐装扮。
我从苏家带来的所有的嫁妆都不知所踪,所有这些摆在桌上,堆在房里,排在院中的东西,都是司徒家赶出来替我置备的,凤冠嫁衣等东西也是急忙赶制的,虽然比不上苏家那些,但是手工精细,装饰华美,也是难得的。
等到他们将我穿戴好,做完出嫁前的礼仪,已经是辰时。
遮着红盖头的我被他们搀扶着进入八抬花轿,乐队开始吹奏,鞭炮声噼里啪啦,媒婆和唱赞歌人的吼声一声高过一声,说不出的热闹,也是无可奈何的烦躁。
花轿依旧要在城里游行一周,翠屏躺在别苑里养伤,身边没有个熟悉的人,我的心惴惴不安,感觉过了很久,花轿终于停在地上,乐师吹奏德更加起劲,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将成亲的喜气全都呼唤出来,别人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只清楚自己的心,只有隐隐的担心,没沾半点喜悦之色。
脚下踏的是软软的地毯,依旧是红色的,带着四周的杂声,看得我有些头疼,干脆闭起眼睛,反正该迈步还是该抬腿,搀扶着的媒婆会告诉的。
接过一条大红色的绸子一端,有个人引着我往前走,到了一个大红色绣着百年好合的垫子面前站定。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晕乎乎地行过礼。前有红绸带牵引,后有媒婆侍女的簇拥,我就这样被送入洞房。
洞房里静悄悄,我坐在软软的床铺下面,时间像是凝滞不动,心脏却在一记一记跳动着,扑通扑通,沉稳有力,手心里全是汗水,刚擦在裙子上,又立马冒出来,像是一块湿淋淋的手巾,永远也拧不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