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老五是你爹?”我问她,“他也是三夫人的人?”
“是。”她轻声回答,乞求地看着我,“二少女乃女乃,下巴豆的事情不关奴婢爹爹的事,是奴婢那天肠胃不好,买了些巴豆打算自己用的,谁知不小心掉到女乃娘的补盅里去了,本来是想向二少女乃女乃认罪的,又怕责罚,所以没说,请您不要责怪奴婢的爹。”
“这一次,我就不再追究,你也犯不着为他人被黑锅。”
石青被我说得没了话说。我想起四夫人近几日的怪异,于是问道:“四夫人现在和二夫人、八夫人走得很近?”
石青点头,“是的,四夫人经常去统娇院,偶尔也去西元楼,她们好像有什么事情商议,通常都是将屋里的丫头们差遣出来。”
四夫人虽然没有本事,但不是个低调的,自从做了当家主母之后,更是趾高气扬,巴结二夫人是因为畏惧她的余威,可是没理由与八夫人走得这么近,而且近几日说话行事低调许多,也不再克扣我们的分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短短几日,断不会转性了。
“当家主母的令牌,四夫人藏好了?”我突然间问她,她没有防备,听到令牌一事,突然神色不自在起来,我心下了然,微微一笑,道,“三夫人手脚可够快的。”
石青脸色发白,却还在硬撑,“奴婢不知道二少女乃女乃的意思。”
我笑了笑,也不点破,指着一堆还未烧完的纸钱,说道:“今天是你哥哥的头七,早些把这些烧完回去,天干气燥,不要引起火灾。”
石青松了口气,点头答应。我便带着五六回去,明天还要起早呢。
“二少女乃女乃,果真是三夫人在女乃娘的补品里下巴豆。”五六说道。
三夫人在补品里下巴豆,也不是想要害笑儿,只是想要引起我的警觉,不让我离开司徒府。
目前四夫人已经和二夫人、八夫人抱成一团,若是我在,还能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同时她也能拉我入伙,可是我如果离开了,四夫人她们就只针对她一个,她处境不妙,所以要将我留下来。幸好笑儿是个女孩子,才没让他们将巴豆换成毒药,也断了各房想要加害的心思。
“石青回去肯定会和三夫人说今晚之事,我们也不要声张,权当什么都不知道,我离开之后你一切小心,不要让孩子离开洗心茅舍。”我小心地叮嘱着午六,尽量将一些细节都交代给她记住。
从燕都到司徒阀驻扎在西部除镇有二十多天的行程,一路上我x夜兼程,再加上驿站配给我的马匹都是极快的,因此才能将在十五天内赶到除镇。
因为嫌人太多耽误脚程,我只带了个护院,倒也算一路顺风,只在半路一个小镇上碰见了易清宁,连上映红,他们有七八个人,大概都是赫连阀派来的奸细,我因为斗不过他们,所以带着护院避了过去,也算有惊无险。
到了军队驻扎的地方,护院亮出司徒府的令牌,先找来照料司徒御宇日常生活的成华。
因我为了赶路方便,都是以男装示人,成华起先认不出来,当我问了他几句话之后,才认出我是司徒府的二少女乃女乃,当下带着我去主帐。
从成华口里得知,司徒孟泽在十天前就到了军营,士兵们惴惴不安的心情马上压下去了,军心大振,就昨日和赫连阀干了一仗,打了个胜仗。
我问了司徒御宇的身体,知道他的伤口已经正在愈合,并无大碍,稍稍安了心。
成华掀开帐帘请我进去,接着走过去要去叫醒正在沉睡的司徒御宇,被我止住了,打发了他出去。
当身后的帐帘垂下,我舒了口气,擦了擦手心的汗,往床边走去。
几个月没见,他瘦了,两颊凹陷进去,不知几天没修脸了,青茬茬的胡子好像冬春交替之际刚刚冒出脑袋尖的小草。
我伸手上去模了一下,刺刺的,有些痒。视线往下,看到的是绑着绑带的胸口,没有看到血迹,想是快要好了。我轻轻将手放上去,不敢用力,不敢想象当日是怎么个情形,王守一说若是偏了半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我将落到他腰间的薄毯盖上去,脸颊贴着他在外的手臂。
御宇,我给你生孩子了,不是儿子,你怪我吗?
不知道是不是压疼他了,他的嘴巴紧紧抿在一起,我忙抬起头,想也不想就将手指伸向他的嘴边,希望能抚慰他的疼痛。
突然之间手指疼了一下,触到一个濡湿的东西,急忙从他嘴里抽出手指。
我后知后觉,呀得叫了一声,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胳膊,“登徒子装睡骗我”
他再也抑制不住,睁开眼,大声笑起来,“娘子可真好骗”
我赌气起来,冷不防他的手抓着我的手腕一用力,踉跄之下,我扑在了他身上,只听他一声闷哼,知道撞到了他的伤口,要起身,可是他的手牢牢横在我腰间。
“什么时候醒的?”我好玩地模着他的胡渣。
“刚才士兵通报说两个司徒府的人找成华,我就猜到是你。”
看他神情得意,我不满,捏着他的胡渣揪了一下,看见他眉头皱起,轻笑出声,“知道我来也不出去接我,躺在这里装睡”
他缩紧锁在我腰间的手臂,半抬起身在我额头轻啄一下,“我是既幸福见到你,又害怕见到你。”
我明知故问,揪着他的胡渣装傻充愣,“怎么个幸福?怎么个害怕?”
“幸福就是——日日夜夜地想,吃饭想,喝水想,看书想,晚上睡觉更想,如此朝思暮想的一个人,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简直快活得连杀几千个赫连兵也不觉得累。害怕就是——害怕你还生我的气,害怕你不想看见我,害怕——”他的眼睛变得深沉,火辣辣的,直直看着我。我不好意思地低头,一把火从脸颊烧到耳根。
他的嘴唇抵着我的发烧的耳垂,“害怕——你来了就不走了”
心里有些甜蜜,不过还是委屈占了上风,我抛家丢子,好不容易来了,他就急着赶我回去
我伸手挡住他的吻,不开心道:“我既然来了,就抱定了与你共进退的决心,你休想赶我回去”
他的脸上写完不满的神色,“胡闹这是战场,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我扭头,不理他。
强逼不行,他改为利诱,“乖,女儿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不用太久的,三四个月后我就回去了,到时候我跟你天天窝在房里,到哪儿都分不开”
我转头,抱歉地看着他,“相公,我给你生了女儿……”
“那时候我不在,很痛是不是?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面对分娩之痛。”
我吸了吸鼻子,艰涩地提醒:“是女儿……”
“女儿好呀”他轻笑,“我们的女儿一定也会像娘子这般优秀,长大后必定引全北地的青年才俊垂涎,要是哪个敢打咱们女儿的主意,我见一个打瘸一个”
“相公……”
“嗯?”
“相公……”
“嗯,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要是你真的这么介意,我们再生个儿子,反正我们都还年轻。”
“相公……你真好”
“那是当然你明天就回去吧”
我不满地掐他的手臂,继续将这个话题绕开,“五夫人清醒了呢大哥是她给劝来的,我们以后要好好谢谢人家。”
“这个自然是该谢谢人家,但是用什么谢呢?他们要的我们给不起……”他犯难地皱起眉。
我偷偷笑了笑,正得意将他遣我回去的话题给压下了,哪知他话头一转,又锲而不舍地翻出我刻意躲避的话题,“明天让王将军亲自护送你回去,你实在是太大胆了,你那武功防卫有余,进攻不足,还敢只带一个护院就出来了,要是路上碰到强盗歹徒……”
我气呼呼地拍开他的手站起来,怒道:“既然不想让我来,干嘛让王守一回去找我”
他也生气,坐起身靠在床头,“王守一这个家伙,违抗军令,我正要定他的罪呢还将我的伤势告诉了你,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王守一是私自出军营这件事我也是料想到了,但是想着他也是因为担心军中的形势,才敢违抗军令,司徒御宇就是看在这个份上也该从轻发落,况且人家将司徒孟泽这尊大佛搬回了军营,论功,也该行赏,怎么还要受罚?
我先消了气,握着他的手,“别生气了,他这也是无奈之举,况且那时候你不是正在昏迷吗?他就是告诉了你,你也不能下令他到底该不该去,既然你没说,那就是默认喽”
他对我的耍赖行为也很无语,失笑地捏了下我的鼻子,“那你愿意回去了?”
对牛谈琴,弦断无人听我不再理他,起身出去。帐帘放下,听见身后挫败的低吼,我不由失笑,找来成华,让他去给我弄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