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老天给面子,在姚菁莹决定出门的时候挂出一张明媚的笑脸。于是姚菁莹带着雅芙轻装上阵,一路步行到了善国城的中心大街。
繁华还是那般繁华,热闹还是那般热闹,今日被她们踩在脚下的中心大街与上次被她们踩在脚下的中心大街一样,代表了整个善国城的民生状况。而今日的姚菁莹,心情也和上次出门时候没差,只逛了一小会儿就有了想抽人的冲动,有了很丢脸的感觉,有了假装不认识雅芙的。
她不是不能理解雅芙那些雀跃的心情,只是这样一直在街面上指指点点,把自己不了解的东西统统用很高的嗓门问出来,引来众人纷纷侧目的滋味也是很不好受的。姚菁莹甚至已经听到有人在旁边爆粗口了,进而臆想着街面上能看见她俩的人们都在朝她俩爆着粗口……
“咳咳,雅芙啊……”
姚菁莹是多有涵养多有素质的一枚女青年啊,不到忍无可忍的时候坚决不去伤害雅芙那颗脆弱而敏感的心,而一旦开了口……女乃女乃的,都还没入正题呢就被调子明显高了好几个音阶的雅芙给打断了。
只见雅芙一只手臂悬在半空,探身做远目状,另一只手激动而亲切地摇晃着姚菁莹的手臂,“二姑娘快看”
姚菁莹极力抑制着嘴角眼角的抽动,很是淡定地“哦”了声。
第一次这样说的时候是看见一个卖胭脂的货郎,平常姚府上下需要什么样的胭脂水粉,都是写个单子给采办,由他们统一买来的,也难怪雅芙觉得新鲜。第二次,走着走着注意到一个满脸苦相的小伙子,做贼一样的,逮住个人就问要不要买盐,并且是超低价免邮费哦真是活该,谁让他盲目听信多吃盐能预防瘟疫的谣言来着,屯了一堆,吃不完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贩卖私盐”,瘟疫没来就先把自己愁死了。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加上这一次已经第十三次了,哪怕雅芙指的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姚菁莹都不一定能提起兴趣。
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雅芙的神情更加急切起来,“二姑娘你看看呀,是南公子”
哎?遇着熟人了?这是姚菁莹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嗯,关我屁事呢反正她自己是第一次来到善国城,就算遇着熟人,那也是本尊的熟人。公子是吧?作为一个外貌协会的资深成员,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那是完全取决于这位公子的长相对不对得起这个招呼
顺着雅芙的目光看过去,视线扫到路北的一家字画店,四扇木门当中的两扇向内敞开着,果然有位公子立于门口,正神情专注地盯着挂在店门上的一副画卷,似乎将全部心思扑在了上面,并未注意不远处有人正以审视的目光对他上下打量,只留给姚菁莹一个雕像般的侧影。
便是这轮廓并不十分明朗的侧影,却让姚菁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本尊的记忆残留?考虑到来时根本没机会与本尊的灵魂进行交接,姚菁莹很快否决了这种可能性。大众脸?看那公子的侧脸颇有几分秀气,而据她那点浅薄的经验来看,阴柔型的男子在青翊国并不属于主流。
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公子,只是印象比较模糊,只看侧脸就认不出来了。对了,雅芙刚刚叫他南公子是吧?南公子,南公子……一面小声嘀咕着,一面在记忆库里快速搜寻了一遍,终于灵光一闪,姚菁莹记起了这位公子正是曾在槐树林中,帮她从萧月禅手里逃过一劫,可说救命恩人的,南、段、烟
想到这个名字,姚菁莹下意识地“咦”了一声,眼见南段烟一动不动地杵在字画店的门口,既不知他保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了,也不知还打算保持多久,不由对那幅画卷的内容生出几分好奇,干脆上前去,顺便把韩索凌的事情问问清楚,否则再做噩梦事小,无故引来萧月禅的追杀、连累着君宇泽受伤事大啊
一念转完,正要迈开步子,字画店的老板却从门后钻了出来,显然对南段烟已注意很久了,开口透着明显的鄙夷,“我说这位客人,小店开门做的是生意,您都跟这儿站了半天啦,就算不想买,也别耽误别个客人看画好伐?”
说话间已伸出手来,欲将门上的画卷取下来挂到别处,南段烟见此终于打破了雕像造型,开口,带着几分讨好地阻止,“别,我买我买,店家,这幅画是什么价位的?”
店老板闻言又把南段烟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似不相信这位衣衫破旧,都不晓得是从哪个没落家族跑出来的穷小子,会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买下他手上的这幅名贵字画,八字眉毛往中间一斗,“六两银子,一口价”
报出价位后果然听见南段烟以极低的声音“啊”了一声,面露迟疑之色,店老板更加瞧他不起,咂着嘴巴道:“晓得伐?韩公子的绝笔我这价格算公道的了,你到别处打听打听,但凡有韩公子在底下署名的,随手勾出个小猫小兔子都不能低于十两哟”
“晓,晓得……”不知心虚还是什么,南段烟低了头,说话也打起了艮,“可我今日没带这些银两,店家您看,看能否先帮我留着,等我,等我攒够了……”
“攒?”店老板一下抓住了南段烟话里的重点,尖着嗓子吼道:“乖乖,我没听错吧?你说你要现攒?你晓不晓得韩公子的画有多枪手哟?不信你前脚走开,后脚就有人抢了凭啥子等你哟”
“可是店家……”不难看出南段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遭到店老板这一通抢白,一张秀气的面孔登时涨的通红,大概太过喜欢那副字画,才不得不厚着脸皮与店老板讨价还价吧
遗憾的是店老板根本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大手一挥,“莫说了客人再不走,莫怪我……”
未等逐客令下完,但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埋怨地道:“南少爷,你这坏毛病得等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循着话音,店老板与南段烟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一处,正是一旁看不下去的姚菁莹身上。两人面上皆露出明显的诧异,只是店老板的诧异是因这位衣着打扮分明甩了南段烟两条街,身后还跟着个丫鬟伺候的女子,竟开口管南段烟叫“少爷”,听这语气,似与南段烟的关系很是熟络。
南段烟则一来诧异能在这里巧遇姚菁莹,二来,却不知姚菁莹口中的“坏毛病”是指的什么。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姚菁莹却笑盈盈地道:“少爷啊少爷,您出门不喜带银子,不喜小厮跟着也就算了,还非得捡着最破最旧的衣服穿出来做落魄公子状,您说您这是什么口味嘛?上街叫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势利鬼们奚落一顿,心里就无比的舒畅了是不是?”
傻子都能听出这话是抢白店老板的了,何况这店老板并不真是傻子,当下被激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也搞不清这些个姑娘少爷们到底是混哪个单位的,商人的劣根性决定他不敢轻易得罪,最终将一腔的怨愤化为了一腔想撞墙的冲动。
令他奇怪的是,南段烟听了这话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只怔怔盯着替他说话的女子,仿佛这女子刚刚是抢白他似的。真怀疑这少爷是天生的理解障碍,还是这俩人根本不认识,这女子是故意出来捣乱的啊
这幅情形早已招来店内其他客人的注意,店外也有一些客人驻足,全把焦点集中在这莫名其妙的男女组合身上,分出好几个立场煞有介事地讨论着。姚菁莹却对这些充耳不闻,只朝着身后的雅芙道:“愣着干吗呀,没见南少爷想要这幅画嘛?听见店家要价了就把银子给付了呗”
雅芙其实也没怎么搞清楚状况,只是听了姚菁莹的吩咐才开始回神,低头向腰间模索,正要解下荷包,却听姚菁莹阴阳怪气地道:“六两银子,巨款诶你那荷包装的下么”
“呃?”
雅芙瞬间恢复呆若木鸡状,姚菁莹摇了摇头,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模索一阵从里面掏出一张折好的银票来,直接塞给了店老板,挂着女流氓特有的猥琐笑容道:“我说,找零呗?”
周围的议论声更加此起彼伏,这姑娘的举动远比一个现代人捧着百元大钞到商店买盒火柴还嚷嚷着叫老板快点找零更无耻,一张银票差不多都够盘下他整家店面了,瞎子也能看出来姚菁莹是有心整这店家。
“这个,嗯,姑娘……”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店老板的脸上开始露出南段烟方才的表情,报应啊目睹全过程的路人们开始默默感叹,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做人都不能太欺天。
可就在这些人期待更进一步地看那掌柜如何出糗,呃,如何收场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冰封一般的僵局。
“发生什么事,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