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店外众人无不侧目朝向出声的方位,店内的客人碍于视野的局限,看不全外面的情形,只交头接耳地讨论说话人的身份,只有姚菁莹面上流露出几分思索的表情,
烟?差点儿忘了,南段烟身边一直跟着个不离不弃的影子。
愣神之际,店外的人圈已从中间断开,一干人目送着一位绿衣女子款款进了字画店,店内的气氛越发嘈杂了,那女子却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南段烟身前问,“怎么了?”
见南段烟双目迷离,只怔怔望着一个方向,目光不由也跟了过去,搭眼一见是姚菁莹,面色顿时冷清不少,极不友好地道:“你来作甚?”
这女子正是萧月禅,跟在姚菁莹身旁的雅芙曾与她见过面,此刻也认出来了,听出她言辞间的不善,又见自家主子唇角微微抽动着却无半句答话,似很惧怕的样子,心下存着疑惑,想想便上前半步,代姚菁莹回道:“萧姑娘,是南公子想买这幅画又没带够银子,可巧与我们二姑娘碰见了,二姑娘便想帮他……”
话未说完,萧月禅便不带一丝温度地打断道:“不必了。”
“这……”雅芙身子一顿,面上颇有些挫败之色,姚菁莹见状忙又将其向后推了推,她可见识过萧月禅的本事,断不想雅芙受到伤害。
萧月禅却没那个闲心注意她这些小动作,直接望向南段烟,虽说表情未变,语气到底放柔和了些,“烟,咱们走吧。”
南段烟似仍未从之前的情境中跳月兑出来,只觉浑身飘乎乎的,听了萧月禅的话只是本能地点了点头,欲挪步,又朝店门上看了一眼,显对那幅画卷还有些不舍。
“烟。”
萧月禅略有些不耐烦地唤了一声,视线却随着南段烟落到那画卷之上,待看清其中内容,忽地握紧了双拳,斜眼朝姚菁莹冷笑道:“我和烟早把那个地方刻在心里了,所以,该买下这幅画的人是你自己”
之前只顾帮南段烟挽回面子,姚菁莹并未仔细看那画卷是什么内容,自很不理解萧月禅的意思,一愣过后方扭头朝店门瞥去,看清那是一幅以河水、花鸟和柳树为元素的风景图,整体给人一种春意盎然的感觉,画面倒也生动,可见作者的画工比她不知强了多少倍。
只是光有这些,姚菁莹仍不能理解那话的意思,回过头,却见萧月禅已拽着南段烟出了店门,正拨开围观的路人要走。心下莫名一急,提步便朝那二人追了过去,雅芙见状从后面叫道:“二姑娘你等等我啊”
“你把银票收好,再用现银把那幅画买下来,待会儿找不着我就直接回家”姚菁莹头也不回地交代着,步子一刻未得停顿。
雅芙摇头叹了一声,从僵直着身体,显然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店老板手中抽回了银票,收好后又从腰间掏出足数的现银,塞给店老板后便自行取货,卷起时目光不经意地落到画卷右下角的作者落款处,募地一愣,嘴中嘀咕道:“原是韩公子画的,当真拿回姚府,姑爷会不会……”
萧月禅拉着南段烟横向穿过中心大街,入了一条较为空旷的巷子,步伐越来越快,直把长期缺乏锻炼的姚菁莹甩出好长一段距离。
又七拐八拐地跟了几条巷子,姚菁莹实在撑不住,就近扶住一堵院墙,躬着身,气喘吁吁地抱怨:“喂喂,不带这么玩的……每次都不说清楚就走,真不地道……”
足足喘了一阵,待完全顺过气来,想要继续,却哪还寻得着萧月禅二人的影子?姚菁莹懊恼地甩了甩袖子,特妹的会武功的怎么都跟君宇泽一个样儿啊,仗着有轻功就随便欺负人
本想从南段烟那里收集些信息,可看这样子,绝好的机会再次浮云了。姚菁莹一面问候萧月禅一面寻找回程的路。拐出第二道巷子的时候,却很不幸,很狗血,很倒塌地发现自己……又一次地迷路了。
这也不能怨她白痴,目前已有砖家表示迷路跟智商其实是没有直接关系的,怪只怪这一片儿宅基地规划的过于整齐,估计各家用的图纸都是一样的,地皮被一条条正南正北的巷子切割成标准的豆腐块,刚刚又只把注意力集中到萧月禅两人身上,根本无暇注意这些巷子与巷子之间有哪些易于区分的标志。萧月禅是足尖一点地,轻松拉着南段烟飞走了,剩一个本就没有方向感的人在这边继续晃悠,不迷路才怪。
想着雅芙买完画后会跟过来,站这儿不动的话说不定能等到她,于是放宽心,原地观察起了稀稀拉拉的过往路人,这样等了好一阵子,却终未见得熟悉的面孔,眼见日头由东面地不断向头顶移动,原先还挺放松的心情跟着又紧了起来。
想到出门前曾与姚飘渺说好,中午回去一同用饭,到时府上的人若寻不见人,真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情景。所以她重活这一世的意义,就是不管到哪儿都不断给身边的人制造麻烦吗?
悟出这一番道理,某人的心情更加低落了,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正目测着周围有那面墙壁能让人撞上去以后觉不到疼,又能一次中招,忽听一个声音飘渺传来,“你在做什么?”
等待这个声音的并不是回答,而是姚菁莹一声连着一声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原地转了两圈,仍未找到说话人的影子,只以为自己幻听了,慢慢的静下心来,继续对墙壁们的质地进行认真而系统地考察。
“白痴。”
飘渺的声音再一次地响起,仿佛在提醒着姚菁莹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于是姚菁莹怒了,捶墙吼道:“你大爷的是不想把我吓死啊,要讲什么你站我脸前来会死啊?”
于是头顶那人也黑线了,纵身,轻飘飘地从屋檐落到了姚菁莹面前。彼时的姚菁莹已经泫然欲泣了,看清这人的面孔,心底那股自行了断的冲动就更强烈了。“那个,大少爷啊,你怎么来啦……”
得亏君宇泽愿意顾及他大少爷的形象啊,不然把姚菁莹摁墙上狂扁一顿都说不定。你说他容易吗?原本在姚飘渺的书房里“学习”,照例到用午饭的时间出来,一个懒腰都还没来得及伸开呢,便见红梅火急火燎地从清楣苑赶来禀报,大少女乃女乃一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诸芳苑那边午饭马上就备好了,女眷们聚在那边聊天,遣人来看过两三次了
而以他的了解,姚菁莹并不像一般女子那样热衷逛街——嫌累是一方面,重点是心疼银子吧——平常就算闷了,也就到近处逛逛就回来,一上午的时间在别人不长,对某个懒鬼来说可算创下逛街史上的记录了。何况她身边还跟着个雅芙,那丫头虽说有时冒冒失失的,倒也不似不知分寸的人,不会在明知她主子与姚飘渺约好吃饭的情况下还如此纵容。
左右一想,君宇泽隐约觉得有事,顾及整个姚府的稳定,便叮嘱红梅暂将此事瞒下,他自个儿出府寻人。
以最简洁的语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概括一遍,君宇泽顺便鄙视了姚菁莹在认路方面的天分。姚菁莹虽有不忿,可总算等来个熟人,心情一好便也不多计较了,只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又仰面望天,有些疑惑道:“那你干吗跑人屋顶上待着去?”
“下面人多不好找。”君宇泽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似乎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若非上面视野比较开阔,他也没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姚菁莹了。
姚菁莹听了却大汗不已,话说青翊国尚文,会武功的总比不会的少啊,大白天的就这么在人家屋顶上飞过来飞过去,都不怕下面的人看见能把他当成妖怪
再一细想,大概也没这个可能,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心理学调查,发现绝大多数人在正常走路的时候都不会特地注意头顶的状况,正如一个人站在二楼很轻松把下面的场景尽收眼底,下面的人们却极少会注意到来自上方的窥视。再说君宇泽的轻功是一等一的好,莫说在上面,就是平日在地面上也是经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把她吓个半死的。
呃,貌似有点想多了……姚菁莹回过神,发现君宇泽已在数步之外了,忙紧走跟了过去,唯恐被她甩掉的样子。
听着某人的脚步近了,君宇泽问道:“不是还跟着个丫鬟吗,怎么就落到一个人迷路的份儿上了?”
姚菁莹听的心里“咯噔”一下,才想起他之前的叙述中是红梅,而非雅芙前去禀报,“所以你的意思是,雅芙到现在还没回去吗?”。
照理那丫头从字画店里出来没找着她,应该按她的吩咐先回姚府才对啊。君宇泽顿住步子,看她一张脸上写满了急切,不禁心一软,宽慰道:“只是我出来时没见着,也许已经回去了。”
“希望如此吧”姚菁莹叹了一声,却并未真正放松,反而加紧了脚下的节奏,心心盼着快点回姚府与雅芙照个面,又暗怪自己太敏感了,不知为何脑子里总萦绕着一些不好的情愫,老天保佑雅芙,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