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否真正的了解,认识这么久,姚菁莹还是头回看见叶玖爱表现的如此失控,向来安静的性子,大概也只有君宇泽能让她失控。
若换做别的时候,姚菁莹倒是很想听听君宇泽对她是怎么个在意法,现在却不行,她有更重要的问题要搞清楚。“这次呢?上次为的大少爷,这次又为了什么?”
叶玖爱眉梢一挑,“为了贤儿。”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言辞间,情绪已不如刚刚那般激烈,只淡淡地叙述道:“贤儿想要那根簪子。”
“呵好个懂得疼人的姐姐”姚菁莹低哼一声,话音里有着说不尽的痛心疾首,晃了晃手中的簪子道:“叶家少爷替九王爷做事,你就没问问他要这东西来作甚?”
“反正他不要,我也打算与你讨过来,他要,自然有他的用处。”叶玖爱说的理所当然,探身又往火盆里续炭。
“咯吱——”,姚菁莹打开床头柜,将子母锁呈现在她面前,轻努了努嘴,“看见了?里面就是包括九王爷在内的各方势力所觊觎的,用来证明蔚氏家族到底有没有足够理由一统天下的玄水令。皇上想要,太皇太后想要,九王爷想要,各怀心思的王公大臣们也想要,甚至这把子锁不止一次地被人盗走,之所以又送回来,因为他们没钥匙。”
叶玖爱静静听着,始终盯着手边的茶水,似对子母锁中的东西提不起半分兴趣,只是在听姚菁莹讲述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
“他们没有,但你有。”
深沉的男声慕然从房门处响起,叶玖爱受惊,险些打翻手边茶杯。姚菁莹却显然比她镇定,早就料到此人会来一般,不便情绪地轻笑起来,“要不是九王爷费尽心机叫叶家妹妹来套话,我可能永远都想不明白,原来子母锁的钥匙一直在我手里,说起来,比您后知后觉太多了。”
“能想明白,已经很不错了。”
蔚儒枫嘴角噙住几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倒让看惯了他面无表情的姚菁莹多少有些不适应,声音中也带着明显的懊恼,“谢谢夸奖”
话音落,蔚儒枫已经欺身到了跟前,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是聪明人,既看见我无所阻拦地站在这里,应知一切反抗都是无谓的。”
姚菁莹一怔,接着便看见十几名年轻力壮的男子鱼贯而入,原本还算宽敞的卧房立时被衬的有些拥挤。男子们列队站好后整齐划一地褪去肩上的大氅,露出印着九王府家徽的练武服,一个个面色凝重,大有随时将姚菁莹拿下的架势。
“你……你把府上的人怎样了?”
姚菁莹怒意更盛,越发显得蔚儒枫镇定自如,只见他轻轻牵动唇角,带着几分玩味道:“目前还没怎样,不过,你若不肯老实交出玄水令,本王也确定他们下一刻会怎样。”
“无耻”
二人的冰冷对峙当中,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的叶玖爱终于渐渐地回过神来,张了张嘴还没等出声,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向蔚儒枫发出请示,“王爷,立即动手么?”
蔚儒枫未直接作答,只是淡淡朝叶玖爱瞥了一眼,又看看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十几名男子,意味深长道:“有他们足够,你,忙你的吧。”
叶玖贤身形微顿,极不情愿地望向叶玖爱,只见她面容呆滞,一双眼睛因过于吃惊而瞪的老大,盯着自己的亲弟弟愣了半响,喃喃自语道:“贤儿,你骗我,你不是跟我这么说的,你居然骗我……”
“姐”
叶玖贤冲过去,想要保住姐姐,却还没等碰到就被狠狠打开了,叶玖爱双目泛红,大声道:“你居然骗我”
“姐……”
“啪”
清脆的响声过后,一个巴掌火辣辣地落到叶玖贤脸上,生生噎回了他后面想说的话。
“我知道,九王爷对你有恩,你让我帮你我没话说,可是贤儿,这院里的主子们,也是你的恩人呐”
叶玖爱痛心疾首地望着叶玖贤,见他不说话,便起身猛地推开,挪步要跑,却被叶玖贤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姐,你去哪儿?”
“别叫我姐”叶玖爱恨铁不成钢地啐了一口,低喝道:“说,表哥他们在哪儿”
“我……”
“放心,”叶玖贤正自为难,蔚儒枫从旁开了口,“只要君大少女乃女乃愿意交出玄水令,本王可以保证,整个君府都会安然无事。”
语气多少参着些戏谑,更多的却是笃定,虽在与叶玖爱对话,目光却并未离开姚菁莹,“你会交出玄水令,对吗?”。
姚菁莹看着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发簪,思路运转之际,瞥眼看见一旁的火炉,忽地心念一动,冷笑道:“你最好保证府上安然无事,因为我很好奇,这把玄冰石打造的子母锁钥匙如果丢到那个火盆里,会不会熔掉。”
蔚儒枫双目位眯,表情虽无明显变化,却在不经意间握紧了拳头,须臾狠狠吐出两个字来,“你敢”
“哼,太皇太后曾嘱咐我好好替皇上保管玄水令,明儿我便进宫请罪,就说情势所逼,我把子母锁唯一的一把钥匙毁了,你说她老人家会不会亲自追究始末?”
姚菁莹深深盯着蔚儒枫,底气照比先前足了不少,眼角甚至挂着几丝幸灾乐祸。
蔚儒枫沉吟一阵,已经伸出的手臂明显又缩了回去,生怕自己的强夺会逼的姚菁莹作出不理智的举动。不耐烦地看了眼还在没完没了地争吵的叶家兄妹,蹙眉低吼,“玖贤,想办法让你姐姐安静些”
很好。
姚菁莹暗自欣喜,他的口气已经暴露了他的烦躁,她和蔚儒枫之间的博弈已经开始,蔚儒枫的赌注是君府上下的安危以及卧房里箭在弦上随时准备作战的二十几名男子,而她的赌注,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全部押上,就看蔚儒枫跟不跟的起。
“是,王爷。”
叶玖贤愧疚地低头,反手一挥,只见前一秒还情绪激动地与他争吵的叶玖爱两眼皮向上一翻,登时摊在了他怀里。
看着叶玖贤轻轻把他姐姐扶到椅子上坐好,蔚儒枫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姚菁莹,“解决了一个麻烦,这回轮到你了。”
姚菁莹见他毫无退缩之意,不由地一愣,“你想怎样?”
说着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本想找个靠背保护自己,却两手抓空,猝不及防地坐到了床上,慌乱间,气势不免减了大半。
蔚儒枫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眼底的得意更加明显,“有时你很聪明,有时很笨。你以为本王一旦得到玄水令,太皇太后还有那个能力追究始末吗?”。
姚菁莹闻言,惊恐地瞪大眼睛,蔚儒枫,他还敢把话说的再露/骨一点吗?
“怕?”蔚儒枫剑眉上挑,“早在广化寺,你听见本王弹琴那一刻起,就该想到,这一天迟早会来。”
“只是来得太快,未必是好事。”熟悉的声音传来,十几名男子刷刷望向卧房门口,手中武器抓的更紧了。
姚菁莹却止不住狂喜,大声叫道:“君宇泽,是你吗?你没事对吗?你来救场了”
原本胜券在握的蔚儒枫顿时黑了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门口处,却见款款而入的,的确是君家大少爷君宇泽,如假包换。
“嗯。”君宇泽进屋,不紧不慢地月兑下肩上大氅,只轻轻一个字,却给了姚菁莹无穷的力量。接着转向蔚儒枫,“没想到是吗?早年咱们一同受训,你知道九王府的迷香再厉害,对我也是无用的。”
蔚儒枫眉头紧锁,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不是不相信迷香对君宇泽无用,而是……
“蔚无意?”君宇泽招牌式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带着明显的嘲讽,“你费尽心机把蔚无意从天牢救出来,只可惜,蔚无意身上尚有蛊毒未解,而母蛊在我手上,彼时我正在西厢给那母蛊喂毒,蔚无意冲进去,与我交手时却不慎将蛊瓮打碎,当场猝死。啧啧,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哈,哈哈,哈哈哈……”
扭曲的笑声响彻整个卧房,就连蓄势待发的十几名少年也不由得为之动容,也许他们和君宇泽、姚菁莹一样,第一次听见素来吝啬到连一个浅笑都很难见的九王爷发出如此狂笑。
片刻,笑声戛然而止,蔚儒枫用分明极轻,听上去却十分铿锵有力的语调吐出四个字来:“不知死活。”
“君家老爷夫人、各房的主子下人全在本王手里,你以为你能奈何本王?”
“呃。”君宇泽摇头,面上竟挂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表情,“在下区区草民,纵然本事通天又能奈王爷几何呢?皇家的事情,还是皇家自己解决的好。”
蔚儒枫面色凝重,未及体会君宇泽话里的意思,只见他以手击掌,声音明快道:“皇上,草民说的可有道理?”
在蔚儒枫打死也不肯相信的表情里,蔚文轩着一袭常服进了卧房,这个不久前才经历一场谋反的少年皇帝,此刻又面对至亲九叔的背叛,面上再没了往日贪玩时候的率真,有的只是与年龄不相符的老练,和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