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龙心大悦,病也好了些。在怀恩看来,终是心病多一些,以至伤神。此时,她正在御书房伺候,偷眼看向正在批阅奏折的景仁帝,病后苍老了许多,发间已见白丝如雪。不知奏折上写了什么,景仁帝竟然抿唇一笑,眼中威严缓了缓,自语道:“算日子,明日下午凌儿就能回朝了。”
一旁的高仕笑道:“四王爷回来,皇上就放心了。”
景仁帝眼中有一抹极灿亮的光彩,笑道:“而且还是双喜临门。”见高仕不解,便道:“凌儿的王府已经建好,只等他回朝就可入住。另一则嘛,呵呵凌儿要有王妃了,这还是他自请封妃。”说着,好心情地用手指弹了弹奏折。
高仕恍然,脸上的笑容比景仁帝更为灿烂,道:“真是双喜。老奴恭喜皇上,恭喜四王爷了。”
怀恩的身子轻轻晃了晃。封妃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脸涨得通红。她抚了抚胸口,“皇上,奴婢去给您端参汤。”她寻了一个借口,出了御书房。景仁帝望着她的背景若有所思。
寒冷的空气被怀恩深深地吸入体内又缓缓呼出,反复做了几次。才渐渐平复自己的心境。封妃,不知是谁家女儿。她不会蠢到把自己当成他上奏中请封的妃子。如果是她,刚才的景仁帝绝不会是那种表情与态度了。怀恩甩了甩头,不,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她唯有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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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很好,照着积雪折起晶莹剔透的光芒。日光和着雪光交相辉映,反在窗纸上映得殿内越发透亮。蝶风正斜坐在窗下绣一个香囊,身上穿一身淡紫色暗纹的锦服,因是暗纹,远看只如浅紫一色;配以月白底色绣星点鹅黄迎春小花的百褶长裙。怀恩的衣饰与她一样,两人一个做着女红,一个看着书。只是看着书的这位,眼珠半晌也未动一下,书页更是一张未翻。
致远殿上正是热闹非凡之际。景仁帝亲迎凯旋而归的四王君天凌,连禁足的太子也获了特赦,随帝同迎。作为御书房的宫女自是不能前去观看,怀恩的神思一直恍忽着。
一张不大的手在怀恩的眼前晃动,“呵呵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宝路不知何时进的屋子,笑问道。
怀恩回过神,看清面前的人儿,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跟了高公公去致远殿了吗?”。
宝路撇撇嘴,懊恼道:“殿上的差使做完了,公公就先打发我回了。”
蝶风手中的绣活不停,接话道:“别弄这个脸子给我们瞧,既然到我们这屋子里来了,必是有话说的。说说吧,今儿个殿上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听了蝶风的话,宝路的脸上立刻明亮起来,手夸张的比划着,说道:“唉,姐姐,你们是没看到。今儿个我可是看到四王爷了。穿着锃亮的盔甲,一柄长剑在手,英气逼人。真是真是”宝路挠了挠脑袋想找出个贴切的词来描述。
蝶风“扑哧”一笑,道:“真是什么啊?”
宝路知她打趣自己,红了脸,还嘴道:“哼,别瞧不起人。是风神绝世。这可是姬大人说的。”
宝路心想,太子太傅说的话总是没错的。连皇上听了,就点头呢。
怀恩淡淡一笑,虽未在朝堂上亲眼见到这样的他,却可想象得到。这可是征战万里的铁马英雄,寒剑浴血的豪壮男儿。唯有沙场之上出生入死的勇士,方有这样摄人气势,如斯豪情威势。
宝路接着说道:“皇上亲赐了王府给四王爷,还同意了王爷的自请封妃。”
“哦?可知是谁家的贵女?”蝶风一听来了兴致,停了手中的活计,追问道。
怀恩的心中一抖,紧接着打起鼓来,侧耳倾听。
“不是什么世家小姐。是四王爷的同门师妹。据说这也是位女中豪杰,在夺取临安郡的时候,她舍身为王爷挡了一箭,险些毙命。想来,这位女子必是极为爱慕四王爷的。”宝路感叹道。
怀恩闭了闭眼睛,紧咬了嘴唇。脑海中闪过那个娇美且英气十足的女子武宁儿。
蝶风接话道:“这可奇了。不是世家贵女。普通女子怎好做王妃?”
宝路道:“姐姐有所不知,四王爷请封的是侧妃。”
“侧妃按律也是不可的。”蝶风低下头继续绣香囊。
“皇上可是允了的。想必是因为救了四王爷的命吧。哎哟,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宝路正说着,突然看到怀恩的脸色极为难看。
怀恩艰涩地笑笑,道:“想是受了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
蝶风起身奔了过来,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关心地问道:“好象有些发热呢?快,别在窗口坐着了。上床好好歇息。”
宝路自知不方便在这儿,说了些关心体贴地话,便离开了。蝶风跟着出去请来医女,开了几副汤药。嘱咐怀恩静心养病,出去帮她熬药。一时,屋内只剩下怀恩自己。她模了模自己的头,果真有些烫手。病着也好,本也不想再动一下。自听到宝路的话,怀恩就已十分肯定,封妃之事已成定局。本以为自己已看得很开,想得也够明白。可真要发生了,以前的所思所想竟一时间土崩瓦解,任何说服自己的理由都不成立了。心中那份浓浓的苦涩挥之不去,化之不开。想宁愿这样病着,昏昏沌沌,永不清醒。
然而耳畔回响着他的温言细语,嘴角还噙着那初吻的温度。那坚定的誓言,紧握的双手正一幕幕如电影中的片断般,闪现在眼前,既便是紧紧地闭了双眼,亦清晰如昨日。两行清泪划过脸庞,这样的怀恩从心底都在鄙视着,不是他,而是自己。
原来是可以这样流泪的,默默地,无声无息地,如涓涓细流。慢慢地濡湿了心田,将干涸枯裂的地表虚拟地掩饰。告诉自己,从此那里不再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