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三夫妇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临走时怀恩包了十锭金子及深海珠子给贵三媳妇。忠旺见了执意不肯让爹娘收下,最后怀恩说是拿来入伙做生意,赚了钱要做嫁妆的,这才勉强收了。
待到自己换身衣裳回到养心殿时,遇到了刘书云。这次同时晋封了两个宫女,另一个便是她。两人相视而笑,刘书云很有眼色地将手中的茶递给她,自己守在殿外。
一杯香浓的茶轻放在案上,皇帝抬起头,见是她,便温柔地一笑,道:“都回去了?”
“嗯,今个儿一早便回去了。嗯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朕只要你开心便好。”
怀恩弯了弯嘴角,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十四锭金子,“按制,升至姑姑,打赏不过十锭金,这是余下的。”
皇帝皱了眉,“你这是做什么?”
“书云姐姐也不过赏了这些。这些多给的,我不要。”
“她是她,你是你。这是朕的赏赐,谁敢说个‘不’字。”皇帝沉了脸。
怀恩笑道:“皇上的赏,奴婢已经仔细看过了。”说着,她调皮地眨眨眼睛。
皇帝笑了,摇了摇头,“就知道你会那么做。朕岂能将放了官印赏金给你。”
那二十四锭金全无官印,这样贵三夫妇拿着花销的时候,也不会遭人疑心。
两人正在闲话,这时,福顺来报,许总管来了。
“启禀皇上,听风阁的守院丫头病了。奴才已经打发来了太医去看,但久未治愈。奴才想请皇上示下。”
明伊病了?怀恩忧心地看向皇上。
“怎么这等小事也要来烦朕,朕要你这个总管做什么的?”皇帝的语气不善。
许宁的脸色一变,紧抿了嘴唇,“回皇上,这听风阁是当年太上皇所封的院子,守院的奴才也是太上皇钦点的。奴才不知,这丫头也打发出院后,还要不要再找个丫头进院子。”
这听风阁是当年怀恩伺候过的地方,皇帝想了想,看向怀恩,怀恩忙道:“奴婢斗胆向皇上讨个旨意,让奴婢进院子看看是怎么个情况,再来请皇上示下。”
皇帝点头。
许宁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如此,有劳瑶华姑姑了。”
怀恩一怔,想到这瑶华姑姑是指的自己,便自嘲的笑笑。
出了养心殿,怀恩道:“许总管事务繁忙,就不劳许总管与奴婢一同去了。待有了消息,奴婢自会向皇上禀报。”
许宁听了,便谢过,但还是指了一个内侍陪着怀恩一同过去。
开门的是小冬子。
许久未见,个子已经长高了不少。见着来人,生怕是认错了人,揉了揉眼睛道:“可是怀恩?”
不等她说话,一旁的内侍已大声喝道:“睁开你的狗眼,这位可是皇上亲封的瑶华姑姑。”
小冬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滴在地上,泣道:“奴才有眼不训泰山,还望姑姑恕罪。”
怀恩听着一阵心酸,忙扶了他起来,流着泪道:“傻冬子,快起来,明伊姐姐怎么样了?”
小冬子抹了眼泪。悲道:“怕是不成了。”
怀恩听了便往内室里去,小冬子将内侍请到外间喝茶。
床榻上躺着正是明伊,披散着头发,奄奄一息。
“明伊,明伊,你醒醒。我是怀恩啊。”怀恩歪坐在榻上,唤着她。
屋子里冷冰冰地,连个炭火都没有。小几上放着一个青花的小碗,碗里的水已结成了冰。
怀恩下意识地将手搭在她的脉腕上,脉象虽弱,却并非没有治愈的可能。但不能留在这里了,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怀恩又唤了几声,见明伊还在昏睡就放弃了。进了外间,对内侍道:“我四处看看,也好回去向皇上交差。小冬子,陪着公公吧。”
内侍见她这样安排,也不好拂了她的意。这天气尚未转暖,听风阁里到处冷嗖嗖地,他也懒得出去。便点头应下。
怀恩拉紧了斗篷,向竹林走去。
自那天玉凤过逝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来。竹林玉凤暗示的会是什么呢?
光秃秃地竹林,森冷凄凉。贴着宫墙的残雪还未化去,枯黄的叶子沾着靠在雪上,一堆一撮。
怀恩走到宫墙倒数第七棵竹子下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便蹲了下,竹根被残雪与落叶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拨开杂物,平整的地面冻着硬帮帮的。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刨了起来,不时地用手扒开松动的泥土。不一会儿。便发出金属摩擦声,她的心猛跳了一下,将簪子沿着金属的形状,四下里刨开,一只巴掌大的铁匣便跃入眼帘。
她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小心地把铁匣藏入袖袋。再将泥土掩好凹穴,捧了些叶子覆在上面。又仔细看了看,这才起身匆匆离开。
与小冬子告别时,免不了又是一番叮嘱。
“皇上呢?”
养心殿里不见皇帝的身影。
一个宫女上前恭敬道:“回姑姑的话,皇上去媛妃那里了。”又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媛妃娘娘身子不大好,随侍的宫女来了几回了,皇上才过去。”
怀恩看了眼她,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脸上闪着兴奋的红光,欣喜道:“奴婢叫菊儿。”
怀恩笑笑,点点头。
回到春意居,见刘书云并未回来。便紧掩了院门,把那铁匣从袖袋里拿了出来。
铁匣上早已锈迹斑驳,开口处已锈死。跑到小厨房,找个了铁钎子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它撬了开来。
里面是一只大绒的锦囊,暗红色的底,金黄的丝线绣得一只云龙。看着倒象是皇家的徽记。但这个生徽记却不是宣武朝的。
小心地抽开大绒丝带,里面是几张纸。一个黄色锦缎,还有一块玉。锦缎上是生辰八字,玉上刻着仍是那条云龙。这生辰八字倒与自己的有些相像。怀恩将那几张纸展开,不禁泪水涟涟。
“怀恩:
当你看到这封信儿的时候,我恐怕已经不会活在这个世上了。你曾经追问过我,你的身世。因着宫中险恶,你又年幼,深怕你知道后,贸然行事,以至遇险。所以一直隐瞒至今。
怀恩,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公主殿下。你是东瑞国的公主。而我是你的贴身婢女玉凤。当年。东瑞惨遭灭国之灾,我受先皇与皇后的重托,偷偷抱着你逃出宫外。那时,你才不过三岁。我拿着先皇的谕令找到了隐居的姬凉。是他收留了我们。本以为我们的生活就会安定下来,我抚养你长大成人,也算了先皇与皇后的却心愿。直到你六岁那年,姬凉取了宣武朝的虎符后,这一切都变了。姬凉告诉我,他会帮着公主完成东瑞国的复国大业,会辅佐公主登基。并计划好了一切,便让我们两人寻得机会便混入宫中。可哪曾想,我们在被关在牢中后,你却失了忆。这一切都偏离了姬凉的打算。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想告诉你的是,姬凉不简单,不可不妨。若有可能出宫,便去东齐吧。先皇后乃是东齐国的三公主。或许,你到那里能找到一个庇护之地。
不要想着报仇,不要想着复国,我们都把事情想得太过天真了。还有”
“咦,你回来了?”刘书云走了进来。
怀恩慌忙将信收好,藏在床下。
“姐姐,怎么也这么早?”
“怎么哭过了?”刘书云见她眼睛红红的,又向她身后的看了看。
怀恩掩饰地笑笑,“看了一会儿诗词,有些小感触罢了。”
刘书云也不多问,拉她说起闲话来。
这时,只见忠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声道:“你们在这里?快点到养心殿,皇上病了。”
两人听闻,大惊失色,忙奔了出去。
养心殿外站满了人。
里面太医院已来了人,正在诊治。不好进去,两人站在外面,听着福顺低声道:“在媛妃在那里,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晕倒了。”
正说着,胡太医等几名太医院的太医、医女走了出来。
“你们可是御前伺候的宫女?”胡太医道。
“正是。”
“皇上最近的饮食如何?”
“三餐正常。都是让人验了才进食的。”
“睡眠呢?”
“睡眠也如常,晌午时分也会小睡半个时辰。”
“有没有异常的现象?”
“这倒没有发现。”
怀恩想了想,道:“皇上最近有些嗜睡,偶尔也会头晕。奴婢只当是皇上劳累过度。不知与这次晕倒有没有关系。”
几名太医对视一眼,便离开了。
皇帝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刘书云的脸色十分不好,不知在想些什么。“姐姐,不舒服吗?”。
“唉,我只是有些担心,只盼着皇上早些醒来。否则,我们这些伺候的奴婢都月兑不了照顾不周的罪名。”
怀恩听闻,心里也是沉沉地。想到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无端地心烦。掀起帘子,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