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是个畏寒的人,手脚时常冰冷冷的。乔智令人在房内笼起了火盆,外面秋风瑟瑟,屋内已经温暖如春了。
她手持着一本杂记,靠在椅上翻看着。碧荷拿着针线笸箩在绣着一只帕子,不时地抬眼看怀恩一眼,只要她一咳,碧荷便会立刻倒上清水。这样的细心体贴,让怀恩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小姐,近两日感觉如何?”碧荷轻抚着她的背,感觉到手掌下那脊背瘦削得很,甚至可以模得到凸起的脊骨。
“好多了,不妨事的。”怀恩对她感激地一笑。最近吃药的几天,碧荷就歇在她的房里,睡在一张软榻上。若是咳了,便起床伺候她喝水,吃药。也没睡个安稳觉,这样怀恩感到有些愧疚。
“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不如你到榻上歇一会儿?”怀恩建议道,生怕她跟着自己把身体也熬垮掉。
碧荷知她体恤,笑道:“我哪里有那么金贵?我精神好着呢。只盼着小姐快快好起来,瞧你瘦的,王爷见了也心疼不是?”
怀恩垂眸,淡淡地一笑,拿着那本杂记继续看着,碧荷却发现,那页书一柱香内连翻也没翻过一页。
想到自家的王爷暗中的关心与小姐的若即若离,不由得在心中低叹一番。
房门被敲了敲,一个侍卫报道:“宇墨公子求见”
怀恩的眼睛一亮,忙从椅中站起身来,“快快有请。”
碧荷放下手中的针线,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案几上。
宇墨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见到怀恩激动的神色,不禁扯嘴一笑,“怎么?靖王府中过得还好吧?”
“你”怀恩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服侍的碧荷一眼,欲言又止。
“小姐,我去端些糕点过来。”碧荷很有眼色地出去了。
“与阿恒分开后,你去了哪里?”怀恩坐在他的对面,一双眼睛殷殷地望着他。
“师父有令让我回山。待事情办好后,我又出山来寻你。你也知道,我喜欢夜观天象,知你有难却可安然渡过劫难。虽是这般我放不下心来,便直奔建安城中。我本与靖王私交甚笃呵呵,只是没想到你竟与他在一起。这也倒让我省了一份心。”
怀恩点点头,犹疑着道出心中的疑问:“宇墨,我知你医术高明。可知我究竟得的什么病?我x日为自己诊脉,除有体虚之症外,并无其他异常。而我见你给我的药里,多是滋补的药。这倒让我有些想不明白了。”
“这么说你已经看到过我给你抓的药了?当初给你留药,就知道你会犯病。这药里除了滋补的药外,还有就是我师父秘炼的丹药。”
“丹药?”
“嗯,正是。这几日怕是你又犯得病。靖王已向我要了几颗丹药,加在了你的处方里。今日可好些了?”
“靖王他”原来乔智一直都知道她生了病。“宇墨,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要用丹药?”
“你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毒。这毒名叫七情。而从你中毒表象来看,至少你已中了两年之久。”
两年?那时,她还在宫中。是谁给她下的毒?
“七情是七种不同颜色的丹丸。吃了它可以化解前中下的母毒。而它的母毒是为了遮蔽人的容貌而下的。吃了母毒之人,容貌会有大的改变。如想恢复就必须吃下七情。容貌虽会慢慢恢复,但中毒之人的体内就会沉淀出不易散去的毒素。时间一久,便会全身乏力、嗜睡,昼夜咳嗽,直至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最后”
怀恩的心越听越冷。
那七色的丹丸,不就是姬凉亲手送给她,她又亲自服下去的嘛
“可有得解吗?”。
“有解。师父的丹药你要每隔十五日吃上一颗。待到你生产后,你孩儿的胎盘便是你的解药。”
“孩儿?”
“正是。而且要快,丹药虽说能暂时压制毒发,但你也知药长期食用只会有害无益。一年内,还可以压制,若是一年之后,我就不敢说了。”
一年?这岂不是现在便要受孕,十月怀胎后,才可有得解药。竟一时也不能耽搁了。怀恩挑了挑眉毛,很是尴尬。
“嗯。这个我记下了。宇墨,你要入朝为官?”
“呵呵我在江湖上走惯了,哪里受得了宫里的约束。我不过是借着宫宴之名与皇上谈了一些事情。”
“哦。是这样。对了,我的一个姐姐中了收魂。你能帮她解吗?”。怀恩想起了住在别院里的夏紫裳。
“收魂?从未听说过了。我得先去看看,才能知道能不能帮她。”
“那我现在就带你去。”怀恩急忙站起来。
“这不急。你先好好在王府里养病。我一人去便可以。若有消息,我会再来告诉你。”宇墨安慰她几句便告辞往王府别院里去了。
是夜,怀恩吃下药躺在床上,却久不能寐。想着白天与宇墨的谈话,心里一阵烦燥。
碧荷被她打发回房睡了,这小丫头不能再跟着熬夜,也该好好地睡上一觉。
窗上印着树枝的剪影,零落的几片叶子在风中飘摇,脆弱得只消一阵风就可以零落入泥。
一抹黑色的影子避开王府的守卫,翻然跃进小楼。准确无误地轻推开了房门,又将房门紧闭好插上门栓。
“啊?是谁?”怀恩听到轻微的响动,立刻坐了起来,隔着纱帐,只见一个黑影慢慢向着她移动过来。
“是我。”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竟带着些许的颤抖。
黑衣人拉下面纱,露出那异常俊美的脸。
月儿掩在月彩身后,屋内只透着朦胧的光,可怀恩还是可以看得到他的模样。
此刻,他离她如此之近,不过半尺之远。
“你你来做什么?”怀恩披上外衣,冷淡地问道。
他倚在床边坐下,掀起纱帘,将帘里的人儿看得清清楚楚。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的清瘦了,此时,倒显得那双大眼睛带着敌意的灵动。
“我来看看你”他的目光一刻也未离开过她的脸,目光炯炯,似要把她刻在脑海里。
他缓缓地抬起手,想要触模她的脸,“你瘦多了”
却被她一闪,躲了开来。
那只手生生停在半空,顿了一顿,萧然放下。
“现在你已经看到了,便离开吧。回宣武去,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怀恩低下头,轻轻道。
“和我一起回去好吗?”。明知道不可能,但他仍旧说了出来。
“回去?做你的皇贵妃吗?”。怀恩冷笑道,“那个傻傻等你,那个痴痴守着承诺的怀恩,她早在你赐三尺白绫时便死去了。”
鼻子一阵酸痛,她咬紧了嘴唇,不让自己难过。
他的目光微湿,试着微笑着,伸手轻轻揽住了她,“怀恩,我错了。我错过一次,便不能允许再错第二次。相信我,我的心从未变过。未来也不会。”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曾经等过,爱过,痛过,恨过这也是你我之间的一种圆满。偕之,放手吧。这样,我们都会过得很好,不会象现在这般累。你的后宫总会有一位你喜欢的女人。即使后宫没有,可这天下女人何其多,总会有一个是你爱慕的,喜欢的。何必拘泥我一人?”她轻叹着,“况且,我的心已死。”
“不,怀恩。不要对我说这样的傻话。你的心真的死了吗?真的吗?可我的心没有死。它是为你而活。不管将来如何,不论未来怎样改变,有些事情在我们心里刻下的那些印记,是几个轮回都磨灭不去的。我对你的情不会变,烙在心中的你——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将她搂得更紧,不让她有半分推开的动作,“怀恩,我永远都记得,那年梨花树下的你我知道你的等待,知道你吃的苦,知道你守着我们的承诺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太想稳固我的江山,呵呵”他的笑声泛着苦涩,“怀恩,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能没有你,这江山算得了什么我今天来了,就是想告诉你这些话。怀恩,那承诺还在,我的心还在”
怀中的人儿,不知何时已哭得泪流满面,哽咽地抽泣着,发泄心中的愤懑与委屈。
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她柔软的唇。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怀恩怀恩一遍又一遍,直至加深了这个吻,让她的委屈与泪水吮进肚里,唇舌交缠倾诉着相思之苦。
怀恩被他抱在怀里,灼热而濡湿的嘴唇覆在她的唇上。她不停地流着泪,想挣扎却无法动一下,便由了他去。
鼻尖轻触着他的鼻尖,混杂着他的龙涎香。几番痴缠,渐渐地沉醉在他们的世界里,什么也不愿再想,所有的记忆都仿佛成了一片空白。当心灵被架空的时候,只剩下难以言喻的一些情愫在胸膛里某个角落徘徊低吟,既不离开,也不亮相。
怀恩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颊上,是他的泪。
她不知道,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曾一个月内不早朝,日日将辛辣的酒灌入肠胃,任凭剧痛侵袭心脏,任凭寒冷覆盖全身。只因唯有醉酒时,时间的流逝才会变得模糊不清,他才能感觉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他才能幻想着也许她已经原谅他了,也许此时她还站在宫内的那颗梨树下等他回来
不祈求永远,但求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那美好的一刻……
这便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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