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循声看去,见一个瘦高的中年女人横眉立目的走进来。
“我就是说你呢怎么着吧?”白树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着那个女人:“我说错你了么?你看看你现在这德行难道我还冤枉你啦?”
“呸”女人啐一口,指着白树可咬牙切齿的问:“我现在没空听你放屁,你说女儿是怎么回事”
一提白艳丽,白树可刚刚还很旺盛的怒火也瞬间熄灭一半,趁着他没有回嘴的时候,嘉逸连忙上前把中年女人拉到离白树可较远的位置:“阿姨,来,先坐下,你是白艳丽的母亲吧?怎么称呼?”
“周萍。”
白艳丽的母亲周萍有一张窄窄的脸,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疏于保养,肤色暗沉,眼角的鱼尾纹因为干燥的皮肤而显得愈加清晰,但依稀可以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唯有一双眉毛,被修的又细又高挑,让她看起来有些刁横。周萍的眼圈微微发红,似乎在赶过来的路上哭过了。
“周阿姨来的很快啊。”
“我家离这儿不算远,”周萍随口回答,眼睛依然灼灼的盯着白树可:“我问你,你什么时候知道女儿出事了的?你凭什么不立刻通知我?我告诉你,就算当初法院把孩子判给你了,她也还是我女儿,我也是她亲妈我有权知道我女儿的情况”
“我也是才知道的”白树可刚刚降下去一点点的怒气又被周萍的几句话给激了出来:“你还有脸说你是艳丽的亲妈?你这么多年关心过她么?你照顾过她么?当初离婚的时候,是谁死活不要孩子的?现在女儿出事了,你又知道自己是她亲妈了这么多年,你给过她几次抚养费?女儿活着的时候,跟你要抚养费的时候你忘了自己是她妈了嘛”
周萍脸上一阵燥红,忍不住反唇相讥:“我那是生活所迫那你呢?你就是什么好东西啦?你搂着后娶的那个女人过日子的时候,你照顾过女儿嘛?后生的女儿是个宝,前妻生的就像野草一样女儿被你那老婆欺负成什么样了,你过问过么?你帮她主持公道过么?成天说自己多忙多忙,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程峰一见这样下去,调查就要变成居委会调解了,连忙赶在白树可开口反驳之前打断他们的争执:“二位,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白艳丽出了事你们都很难过,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相互指责谩骂,对案件的侦破没有任何帮助”
白树可终归是个男人,听程峰这么一说,就算对周萍有一肚子的怨气,也还是要表现得识大体、有风度一些,瞪了周萍一眼,不再吭声,而周萍本来不想作罢,还没开口就迎上程峰威严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梗在喉咙里,没敢继续吵闹。
嘉逸和马春雷无可奈何的交换了一下目光,他们心里都有共同的的感受,白树可和周萍这两个人,一定是前辈子的冤家,已经离婚了这么久,一见面就可以吵的如此不可开交,并且话又说回来,有这样的一对父母,白艳丽童年时候的境遇也是可想而知的。嘉逸心里已经开始更加同情起这个不幸遇难的可怜女孩了。
“周阿姨,你最后一次见到白艳丽或者和她有任何联络,是什么时候?”程峰见两个人都肯安静下来,便重新开始问话。
周萍想了半天,讷讷的说:“两个多月之前吧。”
“什么?你都那么久没见过女儿了?”白树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语气充满了指责,似乎忘记了自己也同样一个多月没有和女儿联系过了:“你是怎么给人家当**?”
马春雷怕两个人又吵起来,连忙上前拍拍白树可的肩膀,按他重新坐下去。
周萍听白树可责备自己,眉毛一挑,还未开口,看看一旁绷着脸的程峰,撇撇嘴,抱着怀扭过脸去,不理白树可。
“你和白艳丽最后一次是因为什么见面?”程峰继续问周萍。
“是我叫她去家里,想让她帮忙办点事。”周萍回答问题的时候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声调比之前低了许多。
“什么事情?”
“她姐姐……我是说,我再婚丈夫的女儿上个月结婚了,我那次叫她去是想让她去参加婚礼,礼物什么的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候穿的体面些,可是这孩子倔到不行,说什么也不肯去,到后来说掰了,上个月她没去,我以为她是和我赌气呢,也没多想……”周萍眼圈又红了,满是悔恨:“我是怎么也没想到,我和艳丽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让她出了那道门以后就永远都别回来了,现在她真的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周阿姨,你和白艳丽平时关系怎么样?对她的生活、社交这些了解么?”嘉逸拿出纸巾帮周萍拭泪,顺便岔开话题,怕她会陷在悲伤情绪里头。
周萍默默的擦着眼睛,摇了摇头。
“她能知道什么?”白树可喘着粗气,有些动怒的用食指朝周萍的方向点着:“你们问问她,有没有过当**自觉自己女儿不好好善待,再婚之后倒是拿人家的孩子当祖宗一样供着方方面面伺候的服服帖帖跟我过日子那会儿,好像灌了一肚子火药一样,结果到了那家呢一下子从母老虎变成小绵羊了成天由着她后老公的闺女欺负我们艳丽有多少次艳丽都是红着眼睛从她那里回来的”
“你别说起我来中气十足的”周萍被白树可说的恼羞成怒起来:“你又好在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你后找的那个女人会偷偷打艳丽?你知不知道每一次艳丽和你们后生的那个孩子吵架,你从来都不向着她,她到我这里哭过多少回我是她妈妈哪个当**人会不疼自己的孩子我是没有办法不然你以为我会让艳丽跟着你遭那么多罪?”
“周阿姨,可不可以冒昧的问一下,当初你为什么不要白艳丽的监护权?”嘉逸觉得周萍的样子不像做戏,可是她对白艳丽的疏于关心也是事实,这让她很费解。
“我没有办法啊”周萍啜泣着:“当初我和这死男人离婚的时候,上班的工厂效益不好,天天吵着要减人,我一个女人,本来有工作的时候工资都很低,更何况还是朝不保夕的时候,再一个,女人再婚本身就难,我要是再带着个女儿,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所以我就想啊,艳丽她爸不管怎么说,跑车收入还不错,女儿跟着他也能少吃点苦,谁知道他那么没出息,娶了个女人进门,就什么都交给人家了,搞得女儿在家里像个受气包,可怜虫”
白树可想反驳,又有些气短,只好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周萍。
“我也想过要让女儿来跟我过,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这孩子脾气倔的不行,我再婚之后,现在的老公是个做生意的,一家人的开销都靠他来支撑,所有的钱物都是他自己管着,我那会儿已经下岗了,没有收入来源,只能在家里做饭收拾屋子,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底气,我老公的那个女儿比艳丽大两三岁,娇惯的好像个小公主一样,平时学习什么的也争气,一直都是她爸爸的心头宝贝儿,艳丽学习成绩不好,穿的用的也都是地摊货,到了我那里,老公的女儿瞧不起她,她又嫉妒那孩子受宠有好东西用,就总是闹我,见我没办法,就找茬去和她那个小姐姐打架,后来我老公实在是受不了了,就让我把艳丽送回她爸爸那里去。我一方面也管不住她,另一方面也怕她在我这里看着人家穿好的用好的,小小年纪就学会攀比,所以就同意了。之后艳丽就对我越来越疏远,她可能觉得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吧”周萍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她也不去擦拭。
嘉逸听了之后,心里也不胜唏嘘,白艳丽的成长过程让人痛心,而她母亲的境遇却又让人无法指责其自私。
“我也不好过啊女儿在我那里,每天都和她后妈闹的凶,我一个人跑车,养活一家人吃饭穿衣,还有两个念书的孩子,你给艳丽的抚养费还总是拖着,我老婆就得念我,家里妹妹年纪小,我对她稍微过问的多一点,艳丽就闹得凶,和我老婆两个不是吵就是闹,我有时候都宁愿出去跑长途”白树可也表达自己的无奈。
可是说了半天,这一对父母除了诉说自己的不容易,就是抱怨对方的不谅解,涉及到白艳丽独立生活之后的情况,以及她身边交往了什么样的人,两个人都是同样的一问三不知。
没有办法,为了不让调查变成了情感调解的谈话类节目,程峰只好结束了对白艳丽父母的询问调查。
受害者父母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程峰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到白艳丽上班的C市百货大楼去看一看。
既然从家庭方面一无所获,那么就只有从工作单位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