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江小河闭着眼装死。
她觉得实在是丢人。似乎随着时日的侵蚀,她成熟的心态逐渐被实际年龄同化了。昨夜哭的痛快,今早郁闷的难受。
她不能接受自己真的像个两岁稚儿一样,哭的委屈莫名,哭的昏天暗地。
难道不远的将来,她真的会完全进化成一个小娃子,没事就扣嗦指头的?恶…江小河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真有那一天,还不如现就就一头撞死。
江枫端着早饭进来,愕然发现小徒弟正趴在床上,用头不停的试探木床的牢固程度。
“哎呀!小河!怎么了?”江枫大惊,随手把饭碗放到床上,一把掐起江小河。
“小河,怎么了?头疼吗?哪儿不舒服?”江枫心疼的这里模模,那里按按,焦急万分。
江小河缓缓地抬起头,慢悠悠地开口:“没事….”
“啊!”江枫立刻把小徒弟揉进怀里,急的声音都变了:“还说没事,你看你都反应迟钝了!小河小河,都是师父的错,师父昨天错怪你了!小河,你别吓师父…”
江小河被抱的有点疼,疼的忽然觉悟了,江枫温暖的怀抱绝对是她变幼稚的主导。
江枫要的是一个聪明伶俐,却又可爱稚女敕、十分依赖他的稚龄小徒弟,自己为了与他亲近,不经意间一点点变化的越来越符合他的期望。
江小河清醒了,明白了,也痛苦了。心神备受如何选择的煎熬。但事情总得有个决断。
在江枫一声连一声的追问下,江小河开口了:“师父,别急,听我慢慢说。”
待江枫稳定了情绪,江小河慢慢的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心里有些发酸,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这么抱他哦…
“小河?”江枫静待片刻,小徒弟只是抱着他不语,忍不住喊了一声。
江小河顿时清醒,凑近江枫的耳边,低声黯然道:“师父,小河快两岁了。圆梦大师和两位师伯都不知道小河的性别吧。小河舍不得和师父生分,舍不得和师父分开住。”
“啊!”江枫愣了。昨夜小徒弟把他的整个心都哭化了,只觉得一颗心软的如面团一般,面团中间包裹着心爱的小徒弟。现在突然发现按道理是应该和小徒弟分开居住的,按道理是不能和小徒弟随意搂搂抱抱的。心里忽然一紧,极是不愿。
“没没必要吧…师叔他们他们这里也没有多余的空房啊!”江枫下意识地抱紧了小徒弟,喃喃地想着借口。说出来以后,忽然发现这些借口并不能抵抗传统的习俗。这里流传的习俗,男女一岁不同床,三岁不同席,虽然江湖上比较漠视礼教,但这些传统却是存在的。江枫第一次觉得这些礼仪习俗不让人喜欢。
“师父,大师他们现在不知道,可是以后知道了会怎么想?师父,小河绝不愿有任何事影响到师父的形象,不愿有任何事给师父遭成困扰。师父,人说君子如玉,在小河心里,师父是比玉还要玉的大君子…”
“扑哧!”江枫被小徒弟赤果果的马屁逗笑了。扶起小徒弟捏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打算一会告诉大师他们吗?”。
“不!”江小河豁然站直,昂首道:“那怎么行!万一他们仨有一个迂腐的,非要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咋办!这山里我还没去逛呢!”
“哈哈!你竟然怕这个!不是有师父的吗!”江枫用脑门磨着小徒弟,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小徒弟更可爱的了。
江小河咯咯笑着,躲开江枫的大头,差点打翻了饭碗。
“啊!今天是师父做的饭啊!师伯他们呢?”江小河这才发现饭碗里的内容。由着江枫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手脸,直接开吃。
“都出去了。师叔出门访友了。茶农师兄出去收新茶了,师叔还特意嘱咐他不许外泄炒茶秘诀,说要天底下都羡慕他有好茶喝。”江枫说到此处,禁不住皱了皱眉,接道:“药农师兄去见一个贵人了,师叔说就是这个贵人送给他的贡茶。他让药农师兄去送回礼。”说完眉头皱的更紧了。
江小河香喷喷地吃着,随意地评价:“哦,没想到圆梦大师这么肚量狭窄、瑕疵必报啊!”
“哼!”江枫敲了一下她的头,斥道:“又胡说!师叔是生性豪迈、不拘小节!”不过心底还是有些赞同小徒弟的评价的。但他的修养不允许继续赞同,忙接着道:“你师叔祖把心法秘籍的钥匙都给我了。一会你吃完不要乱跑,师父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
“我去帮你!”江小河忙表态。圆梦大师珍藏的心法秘籍啊!不知道会被多少江湖人士挤破头的武林至宝啊!怎么也得见识见识!
“等明天吧,师父今天是先去整理。昨天夜里师父看了一眼,多是够多,就是太乱了,好多都霉了。你师叔祖让我顺便帮他晒晒。”江枫惋惜的声音,一下把江小河即将亲身观摩到你抢我夺、惊心动魄的江湖风云的期待“呼啦啦”吹散了。
这世道,就不能期望太高。
江枫自去忙碌,江小河骑着小灰在附近独自溜了一圈。初春时节,除了迎春花,小女敕草,还真没什么看头。再说,她也不是真正的小娃子,对着一个蚂蚁窝就能玩上一天。
不大一会,就悻悻地回到寺庙,江枫已经晾了一院子的杂物。
江小河逐次看过去,有刻在木板上的,模了模,木质不错,看来刻着些字的人功力不浅。只可惜江小河学了那么久的字,还是认不全。木板上的字,十个能认得两、三个。
那一堆是刻在竹简上的。竹简背面绿茸茸的长毛连成一片,江小河直接跳过去不看,这些还是等江枫擦干净了在看。
挨着的是纸张秘籍,看着硬翘翘的脆弱样,江小河又跳了过去,万一不小心碰碎了,净是给自个找不自在。
忽而她眼珠一亮,老和尚还是有宝藏的!那一堆肯定是玉简!晶莹剔透的诱人。
江小河立刻自告奋勇的请战:“师父,我擦那一片的!”
江枫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点头:“要轻手轻脚的,分开放,别摔了。”
江小河立刻乐颠颠地端了水瓢蹲下。小的有她现在的手掌大,中号的有她以前的手掌大,最大号的跟600*600的地板砖一样。江小河洗干净一片,对着阳光照上一阵,傻笑几声。把旁边的江枫也诱的连连失笑。
平摊摆好,江小河很遗憾地抚模过这些玉片。多好的玉,却被残忍地刻上那么多她不认得几个的字。都是瑕疵、瑕疵啊!
忽然她的手指一顿,不信邪地重新抚模下那块地板砖,体会一下,又放重些力道,果然是真的有奇迹!
这块类似地板砖的大玉片刻画的字迹中间,有很多小小的凸起,刚才擦洗的时候费了江小河不小的功夫。刚才她无意中顺势抚模时,体内老实很长时间的穴道忽然接连激动了起来。
江小河闭着眼一遍又一遍的来回抚模,察觉到月复胯之间又多了好几个新地点,逐渐的和其他穴道串联,汇入有规律的、从未停止跳动的穴道大军。串联结束,浑身的穴道似乎想开欢迎会,突然激烈地跳动起来,江小河很熟悉这种感觉,匆忙留下一句:“师父,我去活动一下!”
脚尖一点,自动弹起的肌肉已经带起她飞上了庙墙,耳边依稀传来江枫的叮嘱:“小心山崖!”
江枫眼睁睁地看着江小河眨眼间失去了踪影,抬脚欲追,看看满院的杂物,又生生地收回了脚。
小徒弟的这种状况,他不止一次旁观了。对于小徒弟这样突然爆发的绝顶身法,世上有几人能相比!连他也是追赶不上。小徒弟却是没有任何内功的。
江枫猛然蹲下,小心地捧起小徒弟刚才一直抚模的大玉片,把刻写的几句话来回琢磨几遍,仍旧不明白是怎么触发了小徒弟。忽然指下一硬,发现玉片上排列有序的小凸起,研究好半晌,才搞明白这是一副穴道分布图!竟有好几处穴位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
江枫豁然抬头,他想起了小徒弟和他讲过好几遍的说辞。
小徒弟说她体内的穴道一直在跳,睡梦里也没停过。还说配合着跳动还有声音,那些意味不明、不知所谓的音节,让江枫更是一头雾水。
当时,江枫很大程度是觉得小徒弟是稚儿说傻话
手里抚模着玉片上的凸起,江枫忽而所悟,轻轻的把玉片放好,立刻开始四处翻捡淘宝。
话说江小河拜体内造反的穴道所赐,如飞般钻入山林。脚尖一点,浑身肌肉自动自发的调整,总能用最佳的力度达到最适合的落脚处,翻、转、弹、跳,极致畅快地宣泄着浑身的动力。
终于,这股子激动逐渐平稳,江小河按着跳动加快的心脏,只觉得浑身肌肉有些酸软,懒洋洋地躺靠在大树枝桠上。
她敏感地察觉到,体内的穴道们又有所改变了。新增加的几处穴位也加入了造反大军,各自的跳动间符合着某一种神秘的节奏,与意识深处从未停歇的古怪音节相互呼应。片刻后,酸软的肌肉已经恢复,只觉得精神旺盛的了不得。
她闭目冥想,挨个探查一遍穴道,发现众穴道又全部恢复了有节奏、有节制的常规跳动,新开发的穴位也是如此。
江小河立刻收了神思,缓缓张开了眼。她此刻很矛盾。
当初,她深信那些音节是能具有神秘能量的,所以拼命的念诵,现在音节调动各穴道搞起了独立自治,一呼一应之间不停的互动。江小河曾经尝试过,屏住呼吸进入龟息状态时,它们也没有停止过活动。可以说,成了她体内比呼吸还要顽固的存在。最让人郁闷的是,这些互动根本不由她控制,她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
她很想相信,体内的这种状态是绝顶好运,是天赋奇能,是上天赋予她的以后笑傲江湖、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基础……
可她骗不了自己。只能在想象中自我yy一番的这些想法,她打心底里根本不信。每日里,一点一滴的时间流逝,一件一件的琐碎小事,都是在告诉她,她生活在现实世界里。或许上辈子青龙潭的神秘能量,保住了她的记忆组没有流逝,却不见得会保佑她的记忆组所存身的新躯体。
再说,这些音节的来历也不大可靠…会死在妓女肚皮上的老处男,本来就够邪门的,谁知道这些音节是他从哪弄来的?谁又知道它们存在的前因、后果?江枫就是从未听说过的。
现在的她完全不能控制体内穴道的骚动,对它们往哪方面引导才是正途一无所知,虽然明知通过冥想,可以让穴道的活动增强,可以让音节和穴道之间的联系更密切,可是这些明摆着的问题一日得不到解决,江小河就一日不能放心。
纠结良久,只好再次叹息一声,不努力、不阻止,无为而治也是一种态度,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