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穿越到现在,郎中见了不少,起码军医就认识了几批,然而我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东汉医家第一人亲密接触。
但凡从医的,问药的,崇尚国学的,恐怕就没有不知道扁鹊华佗孙思邈的。今儿好巧不巧就让我三生有幸了一下下,见到了那位发明“麻沸散”的华佗先生。
三鞭子打的再重也属于皮外伤,因为这点儿皮外伤就劳动世界顶级外科医生纯属暴殄天物。然而谁让这老小子游方游历恰巧就滞留在江东了呢,谁让孙仲谋本着尽地主之谊的心思把医界大贤搞过来用牛刀杀鸡呢。
姐姐深刻地了解到一个事实,手里的权掌握到一定地步,看病跳排队,治疗我优先。药费公家报,红包下属填。作为领导,只要安心地享受服务就好,其他事全都有人替你搞定。
还好华佗本人对于自己被大材小用这回事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不但系统地为我做了一个体检,还裙带着影美人与如花姐也被把了脉。问闻望切一个步骤不少,开方送药嘱咐周到。
外伤药拿到手里,多嘴问了一句,“大夫,这膏药涂在伤口处除了治伤,能不能消疤痕?”
华老头扫一眼我那被皮鞭抽破的衣服下光鲜见肉的伤口,模着半黑不白的胡子满脸笑眯眯,“实不瞒小姐,你受得鞭伤不轻,恐怕这痕迹是消不掉了。”
我皱着眉摇头,指着站在一旁的影美人夫妻说道,“鞭子抽在身上,换身衣服谁也看不见伤,瞧不见疤,根本没有在乎的必要。我问的是这两位倒霉蛋儿受的伤。毕竟刀子划在脸上,要是留了印岂不是就破相了。”
华老头摇头叹气,一脸无奈。
瞧老小子这表现,明显是回天乏术了。这人不是神医吗?怎么连条小小的疤痕都处理不了?
怪只怪古代整形外科不发达,人民群众对细节要求不完美。
无尽的遗憾,无尽的慨叹,“可惜了一张西施脸,就这么平白无故给毁了。从今以后世上就少一个美人儿了,何其悲哉。”
话一出口,举座哀然。影美人看着我的脸色都渐渐发了白,咬牙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怨还是在恨。
看着他深沉不见底的表情我当场就有了扇自己嘴巴的心思,真不该一不小心就当着受害人的面胡乱发表感慨。这小样儿的平日里还挺注重自己脸蛋儿的,现如今无缘无故毁了容,虽然只是淡淡的一道伤,毕竟破坏了无暇,不管怎样对他来说也算是个打击。
呵呵干笑几声调节气氛,“无影也不要太在意了,脸上有道伤疤也不错,挺有英雄气概的,毕竟总要从男孩儿成长为男人的嘛。其实挺好,挺好挺好。”
影美人闻言睫毛快速颤了两颤,抿着嘴做出一个不屑的表示。内里似乎有更激烈的情绪,可惜都被他极力的掩饰掉了,我看不出来。
从前他有话藏着不说的时候,我还有那个死缠烂打的条件逼着问他的心思。现如今……就只剩下胡乱猜测,瞎蒙瞎撞。
孙仲谋从头到尾都在现场观战,也许是胸有成竹笃定排队待诊的三个“病号”不会有什么大碍,所以在“陪床”过程中虽极力掩饰却也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点儿漫不经心,直到我同大夫开口要去腐的伤药时才集中精神关注医患对话。
华老头对我无厘头的要求也很有疑问,“去腐膏本用在溃烂处,寻常的皮外伤,还是不用为妙。”
废话,我也知道,你当姑女乃女乃从前的武侠剧都白看了。
戏还是要做足,台词要上得了台面,“我们出门在外免不了小病小痛,今天好不容易见了次大夫,想着一次性搞点儿常用药以备不时之需。”
碧眼儿君看我的眼神儿中明明就写着一句话,去腐膏又不是感冒胶囊,算什么“常用药”?
还好华老头没那个多余的闲心打破沙锅问到底,有求必应地留下我要的东西,叮嘱几句有的没的废话就领了丰厚的诊金走人大吉。
孙仲谋随后也找时机告辞。我送出门时此君竟笑着求道,“今日之事,是家兄之过。请天女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哇塞!
我算是弄明白了,孙伯符那虐待狂是装熟,这孩子是彻头彻尾的早熟。察言观色,举一反三,第六感无穷发达。折磨虐待狂的计划还只是在酝酿中就被这家伙一语道破天机,我还怎么有脸实施操作。
看着他一脸真诚地等待我的答复,姐姐一秒犹豫,真想卖他个面子就这么算了。然而一想到影美人被毁容的脸,姐又不可抑制地恨的牙痒,纠结到最后索性直言相告,“实不相瞒,我的确是想教训一下你家那个虐待狂。不过不用担心,看在你老爹的份儿上,我也不会做超纲。小整怡情,就当是为党和人民挫挫不良少年的锐气了。”
碧眼儿君轻笑道,“其实臻茗做过了。若非你划破了家兄的脸,他也不会那么生气。”
毁人容这档子事儿是不怎么地道,可惜我没那个义务说抱歉,“他的脸是脸,别人的脸就不是脸吗?要不是他先动手,我怎么会还手。”
碧眼儿君愣了一愣,笑中不自觉地就带了点儿感慨惆怅,“美人的脸和丑人的脸,怎么能一样。”
这孩子貌似又把状况扯到自己身上去了。
叹一声,上前执手,盯着面前人的眼睛以显示真诚,“我跟你说实话,孩子,你不丑,你真不丑。你要丑,全天下的人都成了丑上丑。我见过的美人儿也不算少,单凭容貌比得上你的还真是没有。尤其是你那双绿眸……”
话还没说完就发觉不好,绿眼睛的难道都有点儿魔性,还是翡翠色天生就带点儿蛊惑动人的味道。
再夸下去就有猥亵男童的嫌疑了,第一时间转移话题,“你这半大的孩子怎么长这么高呢,我看你一会儿,脖子都要仰断了。”
照碧眼儿君朗笑出声的架势看,这孩子是把我先前的好话也都一并接受了。虽然极有可能被打了一个大折,却从比油盐不进的好。
对付自卑的崽子,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一个劲儿的夸,得着机会就夸,有针对性建设性地夸,夸到他适应别人对他的肯定为止。
送走孙仲谋,一回头就看到影美人等在门口。我迎上前去,正要胡乱打个招呼,就被他抢先一步说道,“没注意到你受伤,是我的错。”
这话头可扯远了。
何况小蹄子打着道歉的旗号,用的是问罪的语气。让我不得不连带着回想起当初一时气愤口没遮拦。
“是我说了重话,不该骂你‘瞎了’,也不该冲动之下就动了手。”
影美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可惜到最后只搞出个四不像的神情。
看他一脸支离破碎的模样,内里这火气又被燃起彻底,“我软也服了,错也认了,你还挡在门口,莫非你想让我对你和你老婆三叩九拜行大礼,或是负荆请罪一百步?”
小蹄子脸色变了变,抖着嘴似乎想辩解,却被我绕开他往里走的行为惹到爆发,稍稍提声说道,“臻茗……有些事,不要过分了。士可杀不可辱,人都是有尊严的。你不能因为自己怨怒,就拿似玉出气。”
此言一出,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二月春风似剪刀。
冷,锋利利的冷。
气到极致,人反倒平静了,回过头去咧出一个中立的笑,摊牌完全,“有怒却迁怒于人的确是不对。不过我告诉你,我怒的根源就是你老婆。打惹我发怒的人,合情合理,顺心顺意。”
影美人看我一脸坦然,气势稍弱,“今日之事,只是意外,不是似玉之过。”
意外?
说的轻松。
所谓的意外都是人为造成的。
偏偏我又没那个心情跟他讨论哲学的“偶然性”与“必然性”,索性直奔最让我不爽的根源问题,“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实在不想时不时就翻出来晾晒,不过既然今天话到此处,不得不说。无影,你知不知道江东与荆州结怨?”
影美人闻言也有点儿讶异,眨着眼似乎想琢磨我极力要表达的主旨。
我轻哼一声顾自继续,“据说孙坚克日就要攻打荆州,你知不知道是谁的责任?”
小蹄子虽不知所以,等待答案揭晓的神色却有一丝慌乱。
“罪魁祸首就是你老婆。”
一字一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眼也不眨地盯着面前人每一个表情细节。却发现小样儿的却没有我预想之中的动容,反倒沉淀了先前的一丝慌乱冷静地问“为什么”。
他无动于衷,我反倒急躁地咬牙切齿,“因为当初你老婆跑到袁绍那里去抽风告密,害得孙文台匆匆忙忙就跑回江东。袁本初那该天杀的有密书刘景升半路拦截孙坚,两郡从此结仇。现如今太守大人要报当日的一箭之仇。这一场动干戈,归根结底就因为你老婆多嘴多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