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着麻辣锅底的香味儿,诱的人哈喇子横流。
被嗅觉引到正厅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冒着蒸汽的小炖锅和锅子四围摆着的各项食材,然后才是锅后面微笑着等待的人。
多日不见,恍如隔世。孙坚小朋友还保留着一笑露齿的习惯,在看到我现身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地展示满口白牙。
环顾四周没发现熟人儿,程普黄盖韩当三位护法一个不在,陪伴文台兄身边的只有一些不知名的军校。小样儿的独自坐在餐桌前,彼时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炭火上的砂锅冒水泡。
迎上去的时候有些手瘫脚软,因为一时间不知该拿出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来同眼前人相处,开口说出的话也尽失水准。
“吃了吗?”。
问完了就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傻站了半天也没捞着个回答。
那个本应该接话的人只一动不动盯着我笑,笑的我这叫一个不寒而栗。
挪着小碎步走到桌子前坐下,忙不迭地往火锅里放蔬菜,笑嘻嘻地打哈哈,“这是给我准备的吧。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呢,哈哈哈,哈哈哈。”
眼前人终于换了动作,微笑变嗤笑,嗤笑变大笑,“你眼睛怎么搞成这个德行?”
呃!
接到影美人通知的时候就立马冲出来见客,一激动就忘了自己现如今没脸见人的鬼样子。
满头黑线,“呵呵呵,一不小心磕门框上了。”
爹爹的,这问题让我怎么回答?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他“姑女乃女乃这一对熊猫眼儿是拜你宝贝儿子所赐”吧。
孙文台一脸怀疑,却也不再深究,笑着问道,“这么晚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一脸冷汗,“头一回来江东,四处走走。”
妈妈的,这问题让我怎么回答?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他“姑女乃女乃天一黑就跑到你府上胖揍你宝贝儿子去了”吧。
文台兄仍是一脸怀疑,却依然不做深究,只微微笑道,“一路找来,辛苦了。”
是他女乃女乃的挺辛苦。
掩饰着往嘴里塞一口生白菜,敷衍着答话,“还行还行,也算畅通无阻。”
孙坚小朋友见对话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干脆丢了无意义的寒暄直接进正题,“宅院早就为你备好了,吃过饭就随我搬过去吧。你来的不巧,最近都在筹备战事,不能陪你。”
这老小子玩什么突然袭击,一下子丢过来这么多关键词,害得我想挨个处理都排不出个先后。
文台兄的见我张口结舌愣在当场,自顾自继续,“过几日就要发兵,臻茗可愿随军陪我出战?”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眼看着小样儿的还要接茬儿扔炸弹,姐姐不得不抽空儿出言打断,“你总得容人有个反应时间吧,这么一个劲儿地说,我这根儿被雷劈过的雷达接收信息不全。”
孙坚笑着点头,摆出一个“拿你没辙”的手势,笑道,“我才说了三句话,你有什么信息接收不全的?”
哇塞,你怎么不说三句话隐藏了多少信息量呢?
动用脑细胞处理信息,“你刚才说……为我准备了宅院?”
点头。
“既然是宅院……也就是有宅有院,也就是不同于你本家的另一处地产,我没说错吧?”
迟疑一秒,点头。
这老小子果真打着另起别墅养小三儿包二女乃的心思,可惜就算他真用金子为我造一座房子,姑女乃女乃也没那个实力做陈阿娇。
“免了,消受不起。”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的真实感受,字里行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一丝鄙夷也只是因为想起了那首长门赋,纯粹的对事不对人。奈何文台兄错会了我的意思,“你觉得委屈?”
我替陈阿娇委屈。
“不是委屈不委屈的问题……只是单纯的好奇,很想知道你预备把我搁在外头到什么时候?”
我发誓我真的就是单纯的好奇,然而这一句听在孙坚耳朵里竟无端端又被理解偏误,“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些虚虚实实……”
我是不在乎这些虚虚实实,但是不代表别人可以利用“我不在乎”这一点来占我的便宜,“你这么说,是不是变相地回答我一个‘永远’?”
迟疑两秒,点头。
“我有苦衷,当初……”
及时做一个打住的手势示意我对所谓的理由不感兴趣。果真如备哥所料,也许在文台兄眼里姐姐的第一功用兴许就是运送玉玺的容器。还好这一趟来就是为退婚,既然这老小子也有了后悔的心思不想再给名分,我还了“聘礼”之后就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第一议题算是彻底谈崩了,对于谈崩了的议题,我的态度就是绝不多费唇舌的多议,顺势接一下话题,“听说你要发兵攻打荆州?”
迟疑三秒,点头,随后反问,“你怎么知道?”
“都说了是听说。”
“听谁说的?”
我很想直言相告一句“你儿子”,可惜话到嘴边有憋了回来,“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你大张旗鼓地在江边整船备战,恐怕连刘表那厮都知道个一清二楚了。你与刘表结仇的始末,我也略有耳闻,你当真要报这个仇?”
孙坚一脸正色,答话干净利落,之后还不忘换上相对柔和的口吻劝诱我,“既然你已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该知晓此事皆因传国玉玺而起。说到底,这一切与你有解月兑不开的关系。臻茗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出了事故要全权负责。我现在要你负责……”
最后一句怎么那么像怀了孕的女青年对傻了冒儿的男青年说的话呢。
傻了冒儿的男青年接话的声音必须颤抖,“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随我出战。”
这提议比“跟我结婚”还不可行。影美人说的对,我与孙坚略较厚,与刘表哥只初识,然而毕竟与双方都建立了社会连接,硬要我帮着一个打另一个,怎么下得了手?
被小蹄子的乌鸦嘴给说中了,事态发展到此种地步,恐怕果真要选队站了。
“不打成吗?”。
我发誓我就是抱着探究事实真相的心情而不带任何思想感情张口一说。可惜这话问的我自己都牙疼,随后得来的反问更让人头昏,“从前的天女不是一有仗打就莫名兴奋吗,怎么几日不见倒成了反战主义者?”
我冤,我真是冤,“实话跟你说,我不赞成的理由不是因为价值观的改变,而是实事求是,就事论事的结果。荆州刘表……同我有点儿亲戚。虽然八竿子打不着,怎么说也有个名头在。”
孙坚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再过三日就要发兵,你自己考虑要不要同我一起。”
第二个议题也彻底谈崩。直接后果就是说没的说,听没的听,一顿饭吃得如鲠在喉,不欢而散。
打着饱嗝回屋的时候,发现影美人还在。见我进门就缓缓起身迎了过来,小样儿的眼波流转,一笑倾城,“脸都弄成这样,身上也有伤吧?把衣服月兑下来我看看。”
我算是彻底地被无语了,一上来就要我果,未免太点题。别告诉我刚才黑灯瞎火的这小样儿的卖力的扯我的衣服是为了好心验伤。
小蹄子笑着抚上我的脸,“点灯时就看到两只熊猫眼,还没来得及问,你就匆匆忙忙跑出去见孙太守了。”
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小伤而已,不碍事。”
影美人的小玉手僵在空中,着实有些滑稽。小样儿的讪讪收了爪儿,硬挺着笑道,“你出去跟人打架了吧?”
“撞门框上了。”
说到底我就是懒,因为嫌麻烦才不愿意把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说出来的话难免就有点儿语气敷衍。
影美人愣了一愣,不再多言,转而问了一句,“吃饱了吗?”。
不止吃饱,还吃撑了,不吃不行,只有一个劲儿的吃才不用说话。
小蹄子见我捂肚子的惨相,也猜出几分,一边儿伸手过来替我揉,一边儿把我往床榻上拉。
“躺下会好点儿吧?”
我摆出经验老道的姿态轻轻摇头,“吃撑了平躺纯粹是找罪受。还是弓腰坐一会儿消化个三分之一再睡觉吧。”
影美人笑道,“那我陪你一会儿。”
我皱眉,“其实我不想问,不过不问心里有憋得慌。自从我回来,你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明明白天还在冷颜冰面地指责我‘过分’,怎么一到晚上就摆出这么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话一说完我就伸头看看窗外,“奇怪了,今晚也没有月亮啊,就算有,你也该对着自己老婆情深深才靠谱啊。如果彼时我没有推开你,你会做到什么地步,你的所作所为背后又有什么深层次的动机?”
小样儿的脸色一变,微微转了头,不说话。
“我明白有些事情说一百遍也是枉然,无解就是无解,低等数学解决不了的问题高等数学也未必搞定,因为从根儿上就是错的。当初拉着你逃亡的时候,我自以为拿到的是一道简单的试题,没想到啊没想到,要算出一加一等于几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