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换上外套随随小李子走出了出去,这也是几月来第一次出行,惹得门外的侍卫都十分惊愕,直愣愣的望了一阵,才猛的低下了头。待阮钰走远后却小心的议论起来。
“那位就是那个黎国的皇子啊。今天总算是看见了。”
“听说之前的宫变也是因他而起。人都说红颜祸水,没想到一个男人也有这本事。”侍卫略带嘲讽道。
“最近陛下都没有来,怕是也耐不住了吧。”另一个挑眉笑说道。
“我瞧着也并没有多美艳啊,这后宫美女如云,陛下厌弃他是迟早的事。你等着吧,我看再过十天半个月,咱们就不用守在这了。”……
阮钰漫步缓行,渐渐远离了秋水阁,此时秋意正浓,阳光浓稠如密,正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他想出来走走也好,可走着走着,心里却渐渐有些说不出的情绪。这宫中的景物是他往日熟悉的,可心境却再也不是从前。他还到二十,却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不禁摇头轻叹。
小李子见阮钰心绪不佳,想了想,小声提议道:“衍少主,此时菊园里的菊花开的可好,不如,就去菊园瞧瞧吧?”
阮钰心中一沉,是了,此刻正是秋菊开的最好的时候,往年此时他必定也是会去的,只不过总是淳于谦来邀他,而淳于昊也总是冷着脸跟在后头,仿佛是谁逼着他一般。于是他和淳于谦在前面边说笑,边赏花,而淳于昊却像个护卫。阮钰每次回过头,就能看见他那煞风景的神情,终于忍不住问道:“三皇子身体不适吗?”。
“你才身体不适……”淳于昊没好气的说。
淳于谦拉过阮钰,笑说道“你不要理他,他这人最没情趣,赏不来花草的。”
“既然如此,为何要来赏花呢,倒使得菊花见了都不自在了。”
“哈哈哈。”淳于谦朗声笑了起来。
淳于昊的脸色于是越发的难看了。
想到这阮钰不禁失笑。那时他只和淳于谦交好,和淳于昊总是互不顺眼。
回想起来似乎很遥远,其实却也不过就是几年前。而现在,一个被送去了关州,另一个……成了宫中永远的禁忌……
“小主子?”小李子见阮钰许久都没有回应,轻声唤道。
阮钰回过神,“那就去菊园看看吧。”
“诶”小李子见阮钰同意,异常高兴。
两人行至菊园,眼前繁花似锦,鼻间皆是略带苦涩的清香。也许是因为新皇登基的喜庆,这里的菊花被铺陈的比往年还要繁盛。阮钰淡淡的看着,没走一会就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娇笑和丝竹之声。
阮钰询问的看向小李子,而小李子却眨着眼睛,装傻充愣。
阮钰终于明白今日这厮一直纠缠着他的缘由,不过是想叫他与淳于甄见上一见。
可他什么时候竟也沦落到与女子一般,低声求宠。
他停在远处,摇了摇头,“回去吧。”
小李子心急道,“那处的菊花更好看。”
“不看了。”阮钰寒声拒绝,小李子再不敢多言,只得低着头跟在后面。
可刚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阵阵脚步声,“衍少主留步—”
阮钰回过头,只见小安子追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陛下传衍少主前去赴宴。”
阮钰皱了皱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公公带路了。”
“衍少主折煞奴才了。这边请。”
小安子躬身走在前头,领着阮钰入了宴。
老远便看见淳于甄环着一个娇美的女子,那女子正嗲声埋怨道,“陛下又取笑媛儿。”
淳于甄俯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惹的女子脸上一红,神情娇羞,妩媚不已。
“启禀陛下,衍少主来了。”小安子报道。
“阮钰拜见陛下。”阮钰躬身道。
淳于甄收去了笑意,面色无常,只扫了一眼便说道:“赐坐。”
立即就有两名宫女添了席位。阮钰环顾四周,见宾客中多是当今的风流雅士,个个仪表堂堂,气质出众。
宾客见到阮钰也都点头示好,却无不暗自打量。
“呵呵。”席上那位被淳于甄拥在怀里的美妃又抿嘴笑了起来。声音如黄鹂清脆悦耳。笑的好听,自然是要多笑笑的。
“小蹄子又笑什么?”淳于甄问道。
“媛儿真要谢谢这菊花,若不是它,怎惹的足不出户的秋水公子出来,让媛儿有缘得见。”
淳于甄不以为意,“你要见他做什么?”
“听闻衍少主很得陛下欢心,媛儿自然想见见,得了机会也好讨教讨教,嘻嘻。”
这番露骨的挖苦只叫在座的人纷纷各自喝酒,只做没听见。
谁知淳于甄却说道,“他哪里会讨朕的欢心,是朕讨他欢心罢了。阮钰,你说是不是?”
一个宾客听闻,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楞楞的望向阮钰。
阮钰淡说道:“陛下说笑了。”
淳于甄笑笑,自经喝酒,那妃子虽没笑的如方才开怀,倒也依旧笑着看向阮钰。只是敌意稍浓。
气氛略有些尴尬。淳于甄自打阮钰入宴,目光便时常逗留在他身上,而阮钰只专注的听着演奏。这便使得淳于甄越发不悦。
于是一位看出门道的宾客便提议道:“方才我等皆作了以菊为题的诗,如今衍少既入了席,也要补作一首,才不辜负这满园的好颜色。”
他人一时都齐声附和起来。
“那你就做一首吧。”淳于甄说道。
阮钰点头,“是。”
耳边是浸染了秋暮的古筝,琵琶和箫的合奏曲,阮钰抬头望了望眼前的菊花,略想了想,便道:“闲裹西风冷香凝,未有浊妆肤色净,他年故影犹相知,如今再见君可识?。众芳已尽笑染霜,独守花期祭秋寒。”
“好诗,好诗,衍少好文采。”宾客皆夸赞道。
“诗是好诗,只是意境悲凉了些,不衬景,该罚酒一杯。”淳于甄看着阮钰,目光一时深沉。
宫女上前倒满了酒,阮钰举杯饮尽,口中只觉苦涩。
正将酒盏送还,却忽而觉得那宫女的身影有些熟悉,忙太眼目光追随,那宫女正低垂着头退去,可她分明就是随淑奈陪嫁而来的婢女楹舞。她不是应该同淳于昊一行下关州了么,为何此刻会在宫中。
阮钰一时许多犹疑。不禁皱起了眉。
却听淳于甄问道:“衍少被朕罚酒,心中很是不甘吗?”。
“阮钰怎敢。”
淳于甄举酒缓饮,虽笑着,目光却有些狠劲。
之后宴中,阮钰几次走神。好不容易熬到了宴散,送走了淳于甄,正打算离开,却得小安子传话,“陛下让衍少主前去乾清宫伺候。”
声音虽不大,已引的在旁的宾客皆面色有异。叫阮钰听了大为难堪。只点了点头。
不想当即便有宫仆前来领路,阮钰跟在后头只觉得自己犹如被押送一般,极不自在。
乾清宫不比其他宫殿,金垒玉雕,华中带威。满眼皆是龙雕龙画,在壁柱悬梁间不断延伸飞驰。那凶神恶煞的神情,好似闯入了禁地。
被指引着在池汤中净了身后,宫仆低头嘱咐道:“陛下就在里头。”说完便退了下去。
阮钰进了内殿,见淳于甄正气定神闲的卧在塌上。阮钰走了过去。胸中憋闷。
淳于甄微眯着眼睛看着身着浴袍的阮钰。
“月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