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的确是陆先梅的情夫,按照李想南的观察,目前看来,他这个现任情夫与钱亚平这个现任丈夫并列位于警方嫌疑人名单第一名。
从丈夫的角度来看,钱亚平被妻子颁发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就算再软蛋的男人也该有脾气的吧,所以他要是愤怒到杀人,的确没什么稀奇。
从马鸣的角度来看,他这么一个绿帽子赠送商,估计不想做赔本的买卖,既然陆先梅到了跟钱亚平离婚的地步,那她应该是觉得跟马鸣能有婚姻上的发展才破釜沉舟。如果他只是玩玩呢?这个经历过一次破裂婚姻的男人会愿意再一次走进围城吗?如果陆先梅跟他争吵起来,他倒也的确有可能失手杀了她。
而两个人又都拿不出陆先梅失踪那晚的不在场证明。警方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事实是,陆先梅失踪那晚的监控录像带把以上两种猜测都推翻了。
她是一个人走进隔间的。
那间位于门诊大楼八楼最东边的小隔间,原来是茶水间,但是后来医院为每个科室都配备了多台饮水机,那里便弃用了,医生们就顺手用做杂物间了,放些杂物,譬如值班可能会用到的洗漱用品,一些暂时用不到的衣物、雨具等。
这一点倒是跟法医判定的死亡时间基本一致,陆先梅失踪后不久就死亡了。
当然,李想南对于破案没什么热情,她琢磨了一下,发现她这么赤手空拳的还没真没办法完全消除录像带上的阴气。她先问唐克为什么隔间一直没人去,然后问他是否介意脑袋上顶着张符纸看完录像,再去她家喝杯可能会加香灰的女乃茶状粘稠符水。
唐克先回答了跟案情有关的那个问题。因为隔间医院里弃用了,所以钥匙就几把,都分发给那个楼层的几个儿科医生了。不过那锁有些锈坏了,发现陆先梅的那个儿科女医生找锁匠换了锁,新钥匙她还没来得及给别人,就被医院派去另一个城市的兄弟医院交流学习去了。然后回来后第一天上班,就发现了陆先梅的尸体。
至于第二个问题,唐克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No!”
“好吧……”李想南叹口气,双手一摊。
她电话召唤邵云亭过来一趟。
“我又不是call-girl,你电话一来我就得随叫随到吗?就你要赚钱啊?我也要养家糊口的。”邵云亭接到李想南电话的时候,没好气地说,顺便对坐在他对面的“客户”抱歉地一笑,玩世不恭里带着点距离感,叫人不禁着迷,却又不敢造次,这是他的“职业笑容”。整天跟着李想南这个半吊子天师到处混,他差点都忘记自己也有生意要做。狐狸精不赚钱没吃饭也会死人的!对,你没看错,死的会是人,不是他——因为他不处于食物链上被吃的那一环。他压低音量咬牙切齿地对李想南说:“我告诉你,兔子急了会咬人,狐狸饿极了也是会吃人的。”
“放心啦,有小菲在,我们饿不死,你没发现我都没给小菲家用吗,她照样每天一桌子营养丰富的饭菜。”李想南叽叽咕咕地说着。
邵云亭抚额,她是真没听懂他的意思吗?
“我在警察局看陆先梅失踪那晚的录像带,事情有点麻烦。”不太想明说自己搞不定录像带的李想南支支吾吾。
“什么麻烦?”邵云亭问。
李想南:“……”
当邵云亭带着一脸揶揄的笑容出现在警察局里时,李想南万分后悔,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会向邵云亭求助,明明知道对方是那种雪中不送炭,落井下石是习惯的死狐狸精……
幸好邵云亭没有多说什么,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放着好好的钱不赚,特地跑来看李想南出丑的。他只是仔细打量了一下李想南那黑得可以冒烟的脸色,然后就在挑战她临界点前,转身对唐克说:“录像带在哪里?”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唐克手下那票拿破案当人生终极目标可以为之奋斗到不吃不睡辟谷成仙的下属们都陆续回来了。张河川这个热血刑警化身长舌广播男,正火力全开地跟每个同事播报着李想南和邵云亭是天师的事情。
唐克威严地嘱咐下属们,别在局里到处嚷嚷,然后带着邵云亭和李想南一起来到临时审讯室。
录像带上附着的是阴气,邵云亭作为一只狐狸精,则身环妖气。前者会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化而逐渐消逝,后者则能够自行控制,愿强则强,愿弱便弱。用后者来抵消前者,不可谓不妙。
邵云亭一边在心里嘀咕,自己最近的修为一定是变好了,不然怎么会由得李想南把自己当“工具”使……一边五指一挥,就算完事儿收工了。
唐克那“怎么邵云亭这么简单就完成”的神情刺激到李想南了,她不满地哼哼了两声,邵云亭却还得瑟得问:“看我邵天师一出手,立刻马到成功。”
“不就跟厕所除臭剂一个功效,得意什么……”李想南不甘心地嘀咕了一句。什么邵天师,你是属于只要一作恶就会被天师收的那类,少在这儿招摇撞骗了。
邵云亭翻翻白眼,权当自己没听见。找人帮忙然后可以过河拆桥到如此彻底的无耻之徒,也就是李想南这家伙了。哎,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警察把陆先梅失踪前后F大附属医院所有能调来的监控录像带全部带了回来,不过,经过一番筛选,最有用的也就是这卷了。唐克待李想南和邵云亭坐定,便开始播放这卷录像带。虽然他不能让李想南他们把录像带带走,但是鉴于它沾染上了些灵异气息,破例在警察局里让他们帮忙看看有没有别的不妥也好。其实内心深处的唐克还是很信任眼前的这两人的,虽然平时他们看起来都不大靠谱,不过大是大非前都不会含糊。
画面上的陆先梅出现时,正是穿着她的尸体被发现时的白色护士服,她低着头,走在门诊大楼八层长长的楼道里。
说来也奇怪,在她走入摄像头拍摄范围前,监控摄像机所拍摄的画面很正常。F大附属医院晚上的儿科算不上很繁忙,但是也一直有家长带着孩子进进出出。可是,仿佛时间在一瞬间发生了断裂一般,陆先梅走入监控摄像范围的那一刻,周围却不再有任何人出现。即便这摄像头不会录入声音,可是这静默的画面似乎将当时那死寂也一并摄录保存了下来,此时又尽可能地还原于他们面前。黑白色的屏幕上,一个长发身着一身白色的护士服的护士低着头缓缓地向前走着,周围悄无声息,一不留神,那白色的护士服几乎要与白色的墙面融为一体,就好像……就好像她没有了身躯,只有一颗留着黑色长发的女人头,无声无息地在那长长的过道中飞着……可是这无声的画面却奇异地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并不是坐在电视屏幕前看着这一切,而是就在现场,就在某个摄像头看不见角落里站着,看着她慢慢地向前走着,听着她那因为职业需要而穿上的平顶护士鞋与大理石地面接触时发出的擦擦声,似乎屏住呼吸后,连她那衣袖间轻微摩擦的声音都尽收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