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阳，这边！”连阳追到了楼梯间，却不知道是该上楼还是下楼。恰在此时，他听到李想南远远的声音，虽然她已经跑得远不见人影了，但根据声音判断了一下方向，连阳还是毫不迟疑地向着楼上跑去。
刚跑了两层，他就看到李想南一手按住后脑勺，跌坐在阶梯上，一脸的怒气。
“你怎么了？”他赶紧蹲下来，轻轻移开她按住脑后的手，顿时见到她满手的鲜血，心里不由惊得一跳，“不行，你必须马上去医院！”他拿出手帕，为李想南按住伤口，受伤处周围的短发已经一片湿黏。
“我没事。”李想南随手将血擦在楼梯的不锈钢扶栏上，气呼呼地说，“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偷袭我。”
连阳尽量克制自己想要去擦掉那血迹的冲动，关切地问：“你怎么样，能不能站起来？我们去医院。”
李想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没事，就是有点晕。”
连阳忙扶住她：“这是几？”他伸出三根指头。
“少弄两根手指头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嫌我不够晕啊！”李想南挡开他的手，“好得很啊，呵呵，一个拿调酒器砸我，一个又趁我不备居然给我敲闷棍，哼，抓不到你们我就不姓李！”她气得磨牙。
两根……手指……连阳温柔的好脾气终于也有了不灵的时候：“不行，你必须去医院！”口气难得的强硬，不容妥协，李想南这才惊觉，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文雅男子，其实臂力也不小，至少自己没想象中那么容易挣开他的手。
“连阳，别拉着我啊，我要去追……”
“你现在脸色白得像纸，想去哪里？”邵云亭也在楼梯拐角出现了。叹口气，他还得装没看见中性女天师对自己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上前施法术先为她止血疗伤。好歹他也是狐族的佼佼者，人世间的万人迷，万人迷啊迷万人，为什么单单迷不住这个李想南，连让她对自己态度好点都不行？这叫深得狐媚术精髓的某只公狐狸情何以堪？只能凄凉地自我安慰一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谁叫天师这种职业跟狐狸精天生不对盘。
“没大问题了，不过你现在别想跑去追什么凶手。我只能让你大伤化小，你自己死撑下去就撑死了，我可没本事让你原地复活。”他轻飘飘地说道。
李想南正要出口反驳，张河川和何棉也随之出现了，居然要求带着她回去做笔录。
连阳深知李想南的个性，“通过法律手段谋求帮助”可不是她的作风，果然，李想南完全采取不合作的态度，硬说自己是跟连阳在楼梯间赛跑不慎摔倒。
在楼梯间赛跑？姐姐，你就算编理由也不要编个这么离谱的好不好？
连阳苦笑。他看起来是那种玩这种赛跑游戏的对象吗？
邵云亭低头在李想南耳边耳语了几句，李想南居然乖乖地改口，声称自己在吧台遭人袭击，而后跟着对方追至楼道，又被不明人士从后方偷袭。
“你跟她说什么了？”连阳好奇地问，此时李想南已经跟着张河川回警局去了。
“为唐克和他手下行个方便，要搜查这里，好歹得有个理由吧。”邵云亭笑眯眯地说道。“这样也可以很快找到女鬼或者凶手的目标。唔，这会儿唐克那票对工作堪称二十四孝的下属肯定已经到了。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刚刚拿调酒器砸李想南的，就是当时参与绑架的一员。”
“怪不得阿南刚问他在这儿工作多久，他就出手伤人加逃跑，”连阳皱起眉来，“你之前从舞池那边冲过来就想告诉我们这个？”
“嗯，不过你们跑得太快，里面音乐又太响了。”邵云亭点头，他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遁地或者瞬移之类的法术吧，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喝多了眼花这种理由的。
走道里偶尔有男男女女路过的脚步声、谈笑声，这是个纸醉金迷而又歌舞升平的寻欢国度。他跟连阳说话的声音不算高，忽然听得门后一声金属物件撞地的哐啷声。
“谁？！”邵云亭一个箭步窜到安全出口外，有脚步声匆匆，几对恨不得变成一个人的男女正搂抱耳语着走过，被邵云亭的出现吓得僵住。
“不好意思，我朋友喝多了。”连阳朝被破坏了“兴致”的男女们摆摆手，拉住邵云亭，低声问：“怎么了？”
“刚刚有人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邵云亭皱皱眉，看着眼前很快又培养起“情趣兴致”搂搂抱抱着往电梯走去的几对男女，“你说他们是去各开各房，还是包个豪间套房开‘狂野轰趴’？”话题跳tone得让连阳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
“是不是别人路过的声音？阿南刚刚遇袭，我们不能让神经过敏影响了判断力。”连阳只选择性地按照正经的话题继续下去。
那边的狐狸还若有所思地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人类啊，真是个及时行乐的物种。啊？我可不是神经过敏。”他倒是把两个平行的话题把握得很好，“对于我来说，有些东西，是本能。”他斜斜地勾起嘴角，痞痞地一笑，眼神犀利地看着安全出口门轴边外侧地上躺着的一根不锈钢棍子。
“连阳，你看。”他捡起金属棍子，看了看一头不太明显的血迹，“也许这就是打李想南的凶器。”
“不如交给警察，上面可能有指纹什么的证据，可以帮我们找到袭击阿南的凶手。”连阳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邵云亭看着金属棍棒上一处被拉长晕染的血迹，“这位仁兄沾染了李想南的血，身上会有这血气。”他轻轻嗅了嗅那血迹，鼻翼微动，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我要找到他易如反掌。”
连阳刚想点头说“好”，却一瞬间没了邵云亭的踪迹，看来这里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这只狐狸精毫不顾忌地使用了他的法术。走路向来靠双腿的普通人类连阳只好站在原地苦笑，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去警局找李想南？还是就地找一找瞬间消失了的邵云亭？连阳不禁犹豫起来，偶然地看向远方，却看到长长的走道尽头，一个清洁工正拖着一个装有滑轮的大板车吃力地走着，板子上则堆放着好几个黑色垃圾袋，那人吃力朝着员工电梯走去。
对方的侧面看起来很有些眼熟。
对了，是她。他的记忆闪回了一下，终于记起这个和他有一面之缘的人了。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里？
连阳不由怔住。
因为，这人正是林子瑶的母亲，姜德裕那不计前嫌的邻居——章蕙。连阳上次在警局见过她一回。
对了，听张河川说她是环卫工人，邵云亭又说今天与唐克去姜德裕家中时，见到她出门上夜班。原来，她上的夜班，就是在光华城夜总会当清洁工。
只是，绑架并间接害死她女儿林子瑶的人，就是光华城的。而她现在却“碰巧”找着了在这里打扫卫生的工作——这还真是“碰巧”得……简直就像是刻意安排一样。
会不会她在这里是想找出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却意外碰见了阿南与嫌疑人交谈，以为阿南是警察之类会阻碍到她复仇的身份，于是趁着阿南追至楼道里时，背后打了她一记闷棍。虽然章蕙看起来个子矮小，但是一个心中充满复仇的母亲，外加她还干着一份需要体力的活儿，力气不一定就小到哪里去。
连阳思忖着，假意问路地走上前去。
“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怎么走？”
章蕙可能在警局里没有记住连阳，毕竟两人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当时连阳也只是远远地在一边听张河川说了她几句而已。不过正在做事的她被连阳吓了一跳，抓着板车的手不禁一抖，她赶紧再次抓稳，才没让走道里垃圾撒满地。
“就在前面，直走拐弯。”章蕙举起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着左边。
连阳假装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并且点点头：“嗯。”他转头，却见到在一堆垃圾袋的最下面，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巨大垃圾袋，垃圾袋的一个角落破了，从里面伸出来半只穿着鞋子的人脚！
他惊得脸色差点一变，赶紧稳住情绪：“我记住怎么走了，谢谢。”他立刻转身，打算一离开章蕙的视野，就马上给警察打电话，却刚走一步，就觉得后腰处一阵麻痛。
“你……”他转过头，看见章蕙正低着头，手中拿着一支注射器，将什么透明的液体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连阳只觉得浑身都使不出力气，整个人便软绵绵地摔倒在地。
章蕙皱紧眉，在连阳身旁蹲了下来，她总是带着卑微与惶恐的脸上，此刻闪烁着疯狂的冷静：“先生，你没认真听我说话吧。因为，你走错方向了。”
她厌恶地看了一眼垃圾袋里冒出来的人脚，粗鲁地重新将其塞回到那巨大的垃圾袋里，又谨慎地用一堆同样黑色的垃圾袋掩盖住，然后她警觉地看了一眼暂时无人经过的走道，再冷冷地瞥了一眼昏迷在地的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