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女儿已死,潘二娘为了安慰女儿在天之灵。也为了弥补愧对女儿的心,于是千方百计寻找小牛,要为其赎身,从此以后养育在身边。
骆二娘见着潘二娘因回忆而哭得失声,不免起了同情之心,想到当初自己为了儿子,卖女儿的举动,对于如今潘二娘愧疚无比的心情稍有些体会,当时就答应将小牛交给潘二娘,并让对方发誓会真心实意地对小牛好。
潘二娘流着泪道:“我前半生已是对不起女儿,这后半生我愿用心血养大她最爱的儿子,要知他是我嫡亲的外孙,我绝不会再委屈了小牛。”
子菱听着却是唏嘘不止,有些说不出的酸楚,脑海中不由闪过当年在绣院欢快地盘算着挣嫁妆的小幺,记得当时自己还暗自佩服对方的乐观豁达和勤劳努力,如今想来小幺的乐观豁达却是承认了难以倾述的痛苦而得来的。
子菱默默地从拿出小牛的卖身契,“夏香,你且将这个还给潘二娘,请她好好对待小牛。”此刻子菱眼中泪水已出,她不知这泪是为小幺坎坷而短暂的一生报不平。还是为小牛能再与亲人团聚而高兴。
旁边秋香听了小幺的故事,低下了头,心情复杂无比。
“喵、喵。”猫叫的声音这时从院里传了出来,不一会就听着院里有人叫道:“哪里跑来的猫,快抓住。”
听着院里人声猫声嘈杂,秋香抬头见着子菱皱起了眉头,忙出屋,道:“安静些,娘子正在绣物事。”
“对不起,我这就捉了猫回去。”有人抱歉地说道。
子菱听见外边传出熟悉的声音,微一愣,问道:“外边是谁,不像是院里的人。”
这会夏香隔着窗户,仔细看了一下,“好像是四房里的女使。”
子菱心中一颤,透过窗户探出头,只见院里雨珠怀中抱了一只花猫,正笑盈盈地向着被抓坏伤手的关婆子道歉。
这会桃红从屋里出来笑着迎上前道:“姐姐,这是在溜猫呀。”
雨珠拍了拍在怀中不老实的猫,道:“院里一直闹耗子,这才养了二只猫,结果还未养熟都溜跑了,为抓它我手已被挠了好几下。”
雨珠边说眼神边四处张望,正见着子菱出现在窗口处,忙拱身问安道:“娘子万福。”
子菱也不出屋,隔着窗问道:“如今四夫人身子可好些?”
雨珠恭敬道:“昨请了位宫里的大夫为夫人问诊开了方子,今一早夫人手脚已有了反映。”
子菱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句:“这的确是件好消息。”
雨珠笑道:“确实是件好事。”临告退前。她突然抬头,对着子菱比了个口形。
子菱这时手已握紧,她且看出雨珠的口形说的那二字:“绢儿。”
果然自己认出了对方,对方也认出了自己。子菱先是有些慌乱,但很快就淡然处之。被认出时的措手不及并没有影响子菱心情很久,在她看来横竖户籍上写的也是骆子菱,而非曾被卖身为婢的骆子梅,就算雨珠认出来又能怎样,这么多年来人事已非,无凭无据她又能说甚,反她是银珠的身份,想来却很好查出,再容易查到当初被转卖的原因。
有了这样的想法,雨珠那声绢儿就如扔到河中的碎石,不过泛起了少许的水波就消失不见了。
如雨珠所说,四夫人在之后的几天内就苏醒过来,只不过因为昏迷了许多,有些反应迟钝,还好旁边儿子五郞以及女使的细心照顾才再渐好了些,不过清醒的时间少,而昏迷的时间多。
得知四夫人醒来。子菱这位做侄媳妇的自是因前去看望,当她进了四房的院,就看着有些二位陌生的女使守在夫人门前,玉凤如夫人被拦在屋外,因听闻不能入内,也不多说就离开了。
而守门的女使知子菱是二房的媳妇,面露出为难之色。
子菱见状,淡笑道:“我且也只去看照夫人一眼,便离开。”
守门女使互望了一眼,这才同意子菱进屋,但却以屋里病人不便有太多的人为由,将春香拦在外边,只让子菱进屋。
子菱一进屋,就见着四夫人身边的女使翠梳和另外二位陌生的女使在静静地照顾着夫人。
发现子菱进门,翠梳便迎上前,悄声带着子菱到了床前。
子菱见四夫人虽如之前所见一般沉睡之中,但血色比之前正常多了。
瞧了一眼四夫人后,子菱也不多逗留在床前,退后几步欲离开。她是发现自从她进屋之后,这一屋的女使虽顾着手里的事,但眼神却一直瞄着自己,弄得自己混身不自在。
这会金钗亲自熬药端进屋,见子菱前来看望,只微躬身问安后,便将药递给床头一位三十余岁的大娘,那大娘吃了一口药汤后,将药汤碗放在旁边的陶盆中,而陶盆是盛着水放在炉上小火烧着。
大娘扶起昏迷的夫人慢慢将汤药一点点灌入四夫人的口里,旁边别一位女使自是拿着丝绢不停将四夫人嘴角留出来的药水擦拭干净。
金钗小声道:“这二位女使是夫人娘家暂送来的。听说她们专做服侍病人的活。”
子菱闻着屋里的药味,再见四夫人这般模样,心里叹息,看样子四夫人能醒来,也是天大的喜事,至于怀中的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这会五郞悄声进了屋,见子菱自是问安后,立刻向金钗询问自己娘亲的情况。
金钗道:“今天夫人醒了二次,一次比一次清醒的时间长,想来用不了多久夫人就能彻底好。”五郞听了这个消息,依然是沉着一张脸,因子菱在跟前也不便多说甚,只上前坐在床头,呆望着母亲。
见子菱欲走,金钗自是送她出屋,抱歉道:“因担心再生出甚事端,所以怠慢了四郞娘子,还请娘子你见谅。”
子菱也知因四夫人之事,她身边的这些女使已是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只是谅解,“只要夫人能好,这算甚怠慢。”
金钗轻声道:“金钗在这里谢过娘子好意。”
这会时候。兰香正站在门外,和守门的女使僵持着,见子菱从屋里出来,便沉着脸,冷言冷语道:“不是不许人进屋吗?难不成我这眼睛里看见的不是人。”说完边对子菱笑道:“四郞娘子,我且不是说你。不过是有些人眼中无人,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院子。”
“在闹甚?”想来兰香的声音大了些,五郞这会从屋里钻了出来,拉长了脸。
见五郞也在屋里,兰香这才收敛些,一副委屈模样。“五郞在这里也好,你可要为庶母我做这个主,今我来看望姐姐,可偏这二位门神不许我进。”
五郞皮笑肉不笑道:“如夫人见谅,如今我娘身子不好,请安之事,父亲已说过暂缓,如果如夫人真有心,即便隔着这道墙跪请也行。”
兰香眼睁大,拍着胸道:“五郞呀,这是甚话?”
在旁边听着五郞和兰香争锋相对,子菱免不了将五郞和自己的哥哥相对比,不得不感叹的确这种言传身教带来的差距的确很大。
茉儿这会带着位女使过来,对着五郞叉手请安后,对兰香,细声细气道:“话里的意思就是请姐姐还是老实在屋里待着,待娘子身子好后,再行请安也不迟。”说完也不理兰香吃人的眼神,对五郞道:“五郞不必太担心,娘子吉人天相必能安康。如今院里的台楼建好,今日又正是下元节,不如请有为的道长前来为娘子祈福,解厄除困。”
见着茉儿讨好五郞,兰香冷笑一声,酸言酸语道:“可真会做人。”
子菱见着这种情况自己再待着且是尴尬,忙欠安就带着春香离开,身后金钗自是送子菱到了院门口,正遇见雨珠站在院门口欲出门,却被守门的婆子拦住。
金钗脸上一闪而过厌恶的表情,叫住雨珠,质问道:“你这是去甚地方?不是说过没有得允许,院里的女使不能随便出入院子吗?”。
雨珠讨好一笑,道:“因夜里要点提灯,刚太姨吩咐去库管那里拿一对新提灯。”金钗脸色解缓,挥手让雨珠离开。
子菱回了院了,正见润玉忙着将提灯挂在正厅上,灯下桌上供奉鱼肉水果等。却是下元节时,家中拜祭下元水官之用。
见着子菱回来,润玉道:“刚朝云如夫人来找娘子你。”
“说了找我甚事吗?”。子菱问道,见润玉摇头不知,又出了院直接去了朝云如夫人房里,
这几日因四夫人之事,又加上王青雪的婚事,二夫人便将晨昏定省暂免了,也连带着子菱有几日未见过朝云如夫人,待子菱进了朝云如夫人的房间,正见她坐在椅上,一脸正色地望着手里的物事。
朝云如夫人见子菱进屋,便将手里的物事收拾起来,然后从柜中拿出一叠纸递到子菱手上。
子菱一看竟然是当初关于自己那间店面合伙而立的契约,不免有些惊讶,抬头望着朝云如夫人。
如夫人抿了一口水,气闲神定道:“以前因我焦心青雪的婚事和嫁妆,所以才想着让你和青雪合伙开店,却没想到青雪的婚事这么快便成了,如今她手里的嫁妆已是足够,这店面还是由你管着妥善。”
子菱没想到如夫人居然主动将铺面的主控权交了回来,一时间有些呆住了,待反应过来便道:“如今店里的生意才入正轨二三个月,还未生利,青雪若是撤了份子,甚是可惜了,不如等有了利之后,再说也不迟。”
朝云如夫人一笑,明白子菱言下之意自己还未挣到钱,青雪的本钱却是一时半会退不出来,道:“你且放心,青雪退份子,也不必你补偿之前她的投入,横竖是一家人也无须计较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