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父亲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后来画眉为她传输的内力强劲,当芷兰再次上路时,便感觉一股暖流在身体内缓缓流淌,四肢也渐渐充满了力量,蓄势待发。
回想着刚刚在那小店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的话,芷兰深有感触。
的确,这不会是一场简单的政治斗争,这是每一个皇朝交迭更替中最为凶险的殊死较量,从来就是斗个你死我活方可罢休。试问这其中又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的?不过都是身不由己被卷裹其中罢了。无论你是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还是寂寂无名的凡夫俗子,都一样逃不过这巨大的力量漩涡。与其消极逃避,做那无谓的抗争,还不若顺应大势所趋,在那惊涛骇浪中做个推波助澜的弄潮儿!
正当芷兰想得心潮澎湃之时,她坐的那辆马车恰好经过一个大土坑,突然重重颠了一下,颠得她从车厢的这一头滚到了另一头。狼狈地爬起来后,芷兰不由得哑然失笑。
有些兴奋过头了哈。弄潮儿自然是轮不上她的,须得是那些皇家之人、或者是像父亲和哥哥那样处在权力核心的人才当得上这样的称谓。至于她,所能做的也只是为家人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只要能够保护她的这些家人,就算倾尽全力,她也心甘情愿。
于是,在这严寒的冬夜,踏着.清冷的星光和飞扬的尘土,朝着那云谲波诡的纷争之处,林家人乘着马车一路向北,走得义无反顾。
这个夜晚对于庞信一家人来说,.却是一场噩梦的骤然降临和迅速终结。
柳牧之果然食言。对于庞信的.家人,他不但不予照顾,并派人连夜前去谋害了他们。那些人出手很是利落,不一会儿工夫便处理得干干净净,连带那妇孺老幼也没有放过。顺康钱庄以及庞府的财物也都被洗劫一空。
这倒不是柳牧之贪财。他有的是钱,而且这些本就.是他出的钱。不过是做个样子,让人误以为是强盗所为罢了。
柳牧之心里很清楚,这一切兴许瞒得过世人,却不.一定瞒得过林慕白。以他对林慕白做事效率的了解,想必他已经查清了庞信的来历和背景。但就算如此,仅凭着怀疑和猜测,他也不能对自己怎么样。更何况,柳家还有个护身符,便是他那在宫中荣宠不衰的姐姐。虽说自己的头衔在官场上算不得什么,但他们柳家担任皇商这么些年,经手的物资数以亿计,早就渗透了熙朝那些重要的行业。就连皇上也要动动柳家,也要三思而后行。他林慕白想动点儿手脚,也得掂掂自己够不够那份量。
清理了庞信这个卒子之后,柳牧之便写了一封.长长的密信,将这件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写了下来,打算下次进宫时托那刘公公带与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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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几日的.颠簸,林家人终于安全地回到了京城家中。
从到达林府的那天起,芷兰便开始不管不顾地大睡特睡。就这样昏昏沉沉睡了两三日才渐渐恢复了体力。
这天一早,已经休息过来的芷兰在画眉画心的陪同下,去了湘苑向娘亲请安。
一进门,林夫人便看出女儿的精神气已经好了很多,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欣慰地看着芷兰请过安后,她便转头对侍女阿紫说道:“你去把我们从杭州带回来的那个紫檀木盒拿出来。”
“是。”阿紫应声离去。
芷兰好奇地问道:“什么紫檀木盒?兰儿怎么没见过?”
“兰儿。”只见林夫人拉过女儿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在杭州时,因为走得仓促,也没能仔细操办你们订亲的事。我们做父母的,想起这事来总是愧疚的。”
芷兰一听原来是这事,便笑着说道:“哎呀娘——这算不得什么,不值得您这样挂心。”应该说是幸亏走得仓促,否则真要大办特办起来,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听林夫人又说道:“不过呢,订亲的信物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一路奔波,也不方便拿出来交与你。”这时,阿紫已经捧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走了出来。
芷兰看着那盒子,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那姓湛的不是已经强行和她交换了信物吗?这又是哪来的信物?
林夫人接过那盒子,亲自开启了盖子,拿出一个白色环状的配饰来。芷兰也连忙凑上去仔细一看,原来那配饰乃是象牙制成的,其上雕了一只精细鲜活的凤凰,看上去精美又别致。只听林夫人又说道:“这是你湛伯父特命人定做的象牙龙凤佩,你和少枫各持一龙一凤。到时成亲再见时,这龙凤佩便可以嵌合在一起了。”
芷兰狐疑地接过那龙凤佩,心中犹豫着究竟该不该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兰儿怎么了?可是不喜欢?”
芷兰连连摆手说道:“那倒不是,那倒不是。”接着又换了个话题搪塞了过去。
趁着林夫人饮茶休息的当儿,芷兰好好地回想了一下临走那天的情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从湛少枫当时的一举一动来看,他分明是早就想打她那翡翠镯子的主意了。又抓住了临走前的机会,故意以交换信物的名义骗走了她的镯子。可是,他要那镯子作何用呢?
虽说芷兰并不怎么喜欢那镯子,但那怎么说也是外祖母送她的,却叫那姓湛的骗子三言两语略施小计给拐走了。将来外祖母若是问起,这叫她怎么交待呢?芷兰越想越气,恨那湛少枫怎的这样狡猾,更恨自己怎么就傻傻上了他的当。
林夫人见女儿捧着那凤佩独自发呆,口中还念念有词的,于是便笑着问道:“兰儿一个人在说什么呢?”
芷兰抬起头来,一语双关地答道:“兰儿方才在看这象牙佩,发现这嵌合的地方雕得不大恰当。到时一龙一凤往里一合,可不就是龙凤相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