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动,抬头看了一眼目光炯炯的锦槐,略过他眼底的情谊,伸手指着染血的羊皮卷,惊异道:“锦槐,你看。”
锦槐知她若然回他,也只是一味拒绝,听她拒绝莫不如听她转移话题,虽也略有失望,到底还没绝望,循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真发现异样,与兮若对望一眼,随即不约而同俯身去捡那羊皮卷。
锦槐身子虽虚弱,可心中惦着这羊皮卷很是蹊跷,怕伤到兮若,动作自是尽可能的快,到底先兮若一步将它抓在手里。
兮若扑了个空,眼睛盯着被锦槐捡走的羊皮卷,由于锦槐的突然俯身,又有几滴血流了出来,叠在先前的血痕上,须臾润透开来,隐约现出几条曲折的线条。
见此情景,锦槐快速的展开手中的羊皮卷,低头定定的看了半晌,随即抬头望着兮若雀跃道:“公主,我们有救了。”
兮若目光愕然的绞着羊皮卷,呆愣愣的想着先前她便觉得那画上的美人很和善,诚然,那美人确实该算作和善的,墨羽和锦槐寻寻觅觅的出口,全在这美人图后面上标注出来了,这羊皮卷的玄机藏得妙啊。
锦槐今天的血流得够多,他兴冲冲的调侃道:“幸好自己流的,若要另取,得多疼啊。”
兮若做漫不经心状扫了眼锦槐血肉模糊的额头,明白他是在哄慰她,暗叹一声,静默不语的与锦槐一起研究起来最近的出口,锦槐一直觉得先前采摘乌果的悬崖是最有可能的出口,可看了这图才发现,出口竟然就在先前墨羽抱着兮若晒太阳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机关,触动之后,平台便是出口的石门。
研究明白后,兮若和锦槐两人相视一笑,笑完两人皆是一愣,还是锦槐先回了神,直接抓紧了兮若的手,水眸顷刻万般华彩,勾人摄魄的媚,声音也放得极轻柔了,“公主,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有人亲眼看见我们落潭了,在旁人眼中,你我皆是柔弱女子,就让他们以为我们溺死了,出了这里,我们一直往北走,圣上不会往北面追的。”
锦槐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兮若的反应,她没有挣月兑他的手,让他很高兴,又瞧见自己说了这些后,兮若只是垂着眸子,不置可否,锦槐明白兮若已经动摇,这样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兮若怎会不动心?锦槐脸上的笑容透出了自信,偷偷的感受着手中柔软的触感,陶醉于这难得的亲昵,试探着俯身靠向兮若肩头,贴在她耳畔继续蛊惑道:“锦槐知道公主心善,不过有些事情并未只要心善就可以阻止,即便公主留在将军府中平衡着暂时的局面,可最多也不过只能维持个一年半载的,张方碧与赤德赞普早有勾结,牟刺大殿下也是雀雀欲试,十五皇子与十六皇子实非可塑之才,生死全不在自己掌控中,公主即便惦着,到时候也只是平白搭上了自己的幸福罢了,难道公主不想为自己活一次么?”
兮若茫然的偏过头来看着锦槐,喃喃的重复道:“为自己活一次?”
锦槐重重的点头,“对,只要离开这里,公主就可以抛开过去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留下只能害了自己,将军大人他有自己的使命,他不会是公主的良人。”
虽这样的话说得很是缺德,却全然的实情,兮若愈发沉默,脑子里不停的闪现着德昭帝的绝情和墨羽的暴戾,最后是雪歌卡在她脖子上那冷冰冰的手,兮若想,若然她能像寻常女子那样哭出来,此刻怕是早就泪流满面了,好在,她不会哭,所以锦槐看不出她的失态,凄然的笑了笑,莫说是幸福,若她这样出去,怕是活命都难,其实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想透了之后,难以遏制心中的悲凉,却抬头对锦槐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没心没肺的说着:“你说的对,我留不留下其实没什么区别,或许我走了,情况会更好,若不是因我的任性,你和墨羽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走了,大家都解月兑了,真真的好。”
锦槐看她笑着,却觉得悲从中来,不管她此时是多么不甘心,可锦槐还是下定决心要带她远走高飞,他发誓会用一生的时间小心的呵护了她,不让她再受一丝的伤害,这样想了,他抓着她的手便更加用力,兴冲冲的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去。”
兮若随着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锦槐不解的回头,兮若迟疑了片刻,才小声道:“我和他总归是有些纠葛的,如何能这样弃之不顾?”
锦槐心中一紧,面上却是一派谦和,伸手撩开遮眼的血发,深情款款的望着兮若,柔声道:“将军大人失踪,手下之人定是全力搜寻,我们出去后,找个童子捎个消息给莫桑,将军大人自会得救。”
听锦槐如是说,兮若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有些迂腐,自嘲的笑了笑,随着锦槐向出口奔去。
计划总是很美好,可现实却是千变万化的,他们算计了一切,唯独没算计到此刻的墨羽,当锦槐牵着兮若的手转过弯道后,悚然的发现墨羽扶着洞壁目光森然的将他二人望着,口气阴冷道:“你们要去哪儿?”
锦槐一阵紧张,随即将兮若护在了身后,颤声道:“没想去哪里,没东西吃了,我们打算找点吃的。”
墨羽脑子很晕,看见兮若任由锦槐护着,更晕,咬牙强撑着,步履沉重的走到锦槐面前,伸手将同样虚弱的锦槐推开,直接抓上了兮若的肩膀,在锦槐和兮若惶恐不安的眼神中,墨羽却出乎意料的将兮若紧紧的抱住了,贴着她呜咽道:“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若儿,你怎么这样狠心?”
兮若身子微微的抖着,锦槐却开始不安,挣扎的爬了起来,勉强推开墨羽,伸手拉起兮若就向出口跑去,可没跑两步却被墨羽抽出软金丝绕上了颈子,一个拉力,喉间一窒,扑通一声仰躺倒地。
即便栽倒了,锦槐的手仍旧死命的抓着兮若,不小心将她也带倒了,锦槐勉强的腾挪了位置,硬生生接住了兮若倒下的身子。
兮若倒了,墨羽也撑不住了,软塔塔的倒在兮若身侧,一手捏着软金丝,一手抓着兮若的衣摆,已经陷入昏迷,可依旧声音含糊着,反反复复的一句:“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锦槐又开始咳,咳得极厉害,虽脖子上有了间隙,暂时让他呼吸无虞,他心中却明白,墨羽若然不放,他是挣月兑不开了,水眸潋滟,伸手吃力的抚上兮若近在咫尺的脸,随后绽开一抹轻佻的笑,对兮若云淡风轻道:“锦槐其实对公主也没那么深情的,我们才认识了这么短的时日,又没许过什么海誓山盟,好歹将军大人还得过公主的身子,可锦槐得过什么呢,只不过看多了那些生死相随的戏本子,也生出了幻想罢了,锦槐没经过多少女子,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就是爱上了公主,其实锦槐身染寒毒,自知命不久矣,又觉得这一生没有过爱情,实在折本,便用花言巧语迷惑了公主,见公主和将军大人情意绵绵,心中很是嫉妒,又使诈让公主和将军生出了间隙,让将军大人对公主动怒,好让公主记恨将军大人,瞧瞧,锦槐是个多么卑鄙无耻的小人,咳咳——因果自有报,其实非乃诋毁将军大人,活在这场局里的人,没一个是单纯心思的想事情的,若然留下,早晚会丢了性命,公主还是跑吧,趁着将军大人没醒来,跑吧,跑到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这虎狼之地了。”
兮若心头一紧,看着锦槐浑不在意的眼神,虽然明白他若没爱上她那是最好的,可还是禁不住的问出了口,“你说过要愿意等……”
锦槐咳了几声,虚弱的打断了兮若接下来的话,“那不过是自欺欺人,哄骗了公主的感情罢了,你瞧瞧,我都知道时日无多了,偏偏又跟公主说什么愿意等到死,又说要带公主走的,我将公主带出去,能走到哪里呢,只能让公主身陷乱世罢了,公主若然有点脑子,其实很容易想明白的,我这样一个长在烟花中的男人,也只能吃吃软饭罢了,即便侥幸活下去,乱世漂泊的,或许有一天挨不住困顿,倒是要将公主换了活命钱,与其迎来送往的,莫不如留下伺候将军大人一个,好歹将军大人还有很多女人,只是偶尔过去凌虐凌虐公主,比之任由千人骑来说,实在好太多了……”
这一番话说的兮若面色惨白,隐隐明白他言不由衷,可她也没有勇气再听下去,若她一直留下,怕他说出口的话会让她更加不堪,挣扎的想要爬起来,奈何衣摆被墨羽死死的揪着,惊怒中爆发的力量是惊人的,兮若竟硬生生的扯断了自己的衣摆,随即踉踉跄跄的向出口处奔去。
锦槐脸上轻佻的笑容顷刻消散,兮若扯断了衣摆,墨羽的手从半空中垂下,重重的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复又转醒,待到看清手中的半截衣摆,心中一惊,怒喊道:“凤兮若,你别妄想逃离本将军,给本将军滚回来,不然本将军让你生不如死”
墨羽便喊着便想爬起来去找兮若,怎料锦槐突然紧紧的抱住了他,同样都是重病之人,力气上倒是仿佛的,墨羽挣了几下睁不开,怒目瞪着锦槐,森然道:“锦槐,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锦槐凄然一笑,轻声道:“我想给我爱的女子留条活路,仅此而已。”
墨羽倏地收紧手中的软金丝,锦槐苍白的脸色瞬间涨红,却还是紧紧的抱着墨羽不撒手,墨羽震怒莫名,盯着锦槐冷冷道:“你以为月兑离了本将军,她就能顺畅的活下去?”
锦槐垂了睫毛,剧烈的咳着,无法回应了墨羽的话,墨羽复又逼近,口气更加森然道:“她出去后,没有人铺路,该以什么身份活下去?”
见锦槐脸上出现了惶恐,墨羽微微松开了手中的软金丝,锦槐咳了一阵,半晌,喃喃道:“或许——或许可以找个真心实意爱她的普通男人嫁了,她这样的女子,很容易得到男人全部的宠爱的。”
墨羽扯着金丝的手一抖,锦槐复又剧烈的咳了起来,墨羽颓然的松开了绕在锦槐脖子上的软金丝,锦槐算了算时辰,知道自己拖了这么久,兮若也该跑出去了,嘴角绽开灿烂的笑,缓缓的松开了紧缠在墨羽腰间的手臂。
他二人皆是精疲力竭,挣扎了一阵,同时陷入昏厥。
那厢兮若寻到机关,回头望了一眼,见墨羽和锦槐并没有追来,迟疑了片刻,随即扭开了机关,快速的消失在了暗道出口,之后平台复又缓缓升起。
先是一路下坡,随后是比下坡陡的上坡,兮若身子本就乏力,加之很久粒米未食,滴水未进,爬坡便尤其吃力,想着这么慢的速度,墨羽许会追来,可直到眼前一片光亮,也没见了墨羽和锦槐。
兮若抬手遮住眼睛,算算日子,今天应该是第七天,待到适应了光亮后,四下张望了一阵,判断出这里应该是幻竹山庄外了,竹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出去的。
只是稍加迟疑,兮若抬腿快速向幻竹山庄走去,终究是欠了锦槐一命的,不管他说了什么叫人伤心的话,可他是真心实意待她好的第一人,叫她如何心安理得的恩将仇报
幻竹山庄外的暗卫被安排的很远,又没接到墨羽失踪的消息,因此兮若走了一道也没见到半个人影,眼前渐渐模糊,她担心自己会坚持不住,将唇咬出点点血痕,转过弯道,迷迷糊糊的瞧见两道颀长的身影向她这头信步踱来,其中一个素白长袍的影子令她很是不安,本打算躲闪离开,可咬了咬牙,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捏着锦槐塞给她的羊皮画,摇摇晃晃的撞进了素白身影旁那金光闪闪的红袍男子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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