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春儿叫醒,兮若感觉身子好像较之往日更疲乏,伸手接过春儿递来的诃子,若有似无的幽香瞬时钻入鼻间,这香气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曾在何处闻见,春儿还在旁碎碎的说着今日便要回宫,要给兮若好生装扮装扮,可不好让十四公主把风头全占了去。
春儿边说便伸手去挽床幔,幔帐摆动,拂过一阵轻风,撩起又一波香气,兮若猛然忆起昨晚伴着这样的香气似乎做了个春色无边的梦,伸手扶额,脸上酝出淡淡的红润,暗暗自问,莫非跟着色胚混在一起久了,自己也随成了地地道道的狼女?
在那场瑰丽惑人的梦中,有双温暖的手在她身上舞出曼妙的滋味,尤其令她心动的是,那人用软柔的语调在她耳畔讲着绵绵的情意,可待到要去回味一番,却又是一段空白,兮若摇头浅笑,只当这真是一桩沾了春色遂她心愿的梦。
涂了胭脂,抹了水粉,青黛扫秀眉,花钿缀额间,她本不丰盈,不过春儿极会选装,上绣凤穿牡丹的诃子将胸型衬托的十分壮观,紫罗兰的宫装彰显着富贵雍容,足下深紫色的丝履,就连发髻上簪着的鲜花也是紫色的。
兮若对着铜镜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确信镜中的人当真就是自己,甚惊奇,不知何时她的顾盼间也萦着水样的柔情了。
这身行头价值不菲,且甚合衬她的身材,举手抬足间,软垂的料子上隐隐现着朱玉般的光泽,兮若本以为是墨羽送她的,问过春儿之后,她才支支吾吾的答了,墨羽前晚原本是打算送她一身衣服的,用墨羽的话说,他的夫人不好太寒碜,丢他的脸面。
不过十四公主说那衣裳很可她的心,被她硬生生的讨了去,牟刺见了,很是不满,连夜招了过百个裁缝,赶了两夜一天的工,今早快马送到驿站来,在兮若醒前,牟刺亲自端着盛着衣服的托盘送到了房间外头。
春儿一直觉得牟刺很轻浮,直到今早过来前看着牟刺端着托盘静静的守在兮若的房间外,才让春儿对牟刺彻底改观,虽然牟刺见到春儿,又露出了那吊儿郎当的笑,还很随意的说了几句轻佻的话,例如他的小公主怎好让秃尾巴鸡给比下去,又例如他眼光独到,一眼就能瞧出兮若的体态该穿什么尺寸的衣服云云。
饶是轻佻依旧,春儿却只记得他盯着兮若房门的眼神,专注到她已经站在他身边,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存在,他的眼中竟全是深沉的感情,春儿相信自己那一眼是不会看错的,这个牟刺大殿下,是真的喜欢兮若。
春儿与兮若坦白了之后,极轻声的嘟囔道:“依着奴婢的看法,若墨将军当真打算**,对公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兮若很感激牟刺为她做的这些事,可听见春儿的嘟囔后,身子一僵,颤声问她,“春儿,你说什么,什么**?”
见兮若瞬间变了脸色,便是胭脂也盖不住的苍白,春儿膝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兮若面前,战战兢兢道:“公主,奴婢该死,说错了话,公主切莫挂着。”
春儿虽做事很是谨慎,奈何年轻气盛,加之听了那么多关于墨羽和凤仙桐如何如何的消息,又瞧见此番牟刺的情谊,遂不再替墨羽遮掩,还是将她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说给兮若听了。
凤仙桐本是个未出阁的公主,这几日却鹊巢鸠占,与墨羽过起了夫妻般的生活,前天晚上,凤仙桐的侍婢奉命进墨羽的房间给他们送点心,虽低头垂目的,依旧从眼角的余光中瞧见凤仙桐全身赤|果的趴在墨羽身上,那个小侍婢进门的时候,凤仙桐并未在意,反倒掀开了盖在墨羽身上的锦被,伸手轻抚着他果着的胸膛,软绵绵的撒着娇,“本宫这几日与你感情至此,是万不可能去嫁牟刺了,母后一定要嫁个公主给他,瞧着他这些时日不分黑白的耗在那丫头房里,想必也成就好事了,此番回京,你便进宫与母后说,牟刺既不嫌弃,就把那个丫头嫁给他,纪柳柳已经流了孩子,休了也罢,那丫头又嫁了牟刺,如此,本宫嫁给你,母后便不会觉得亏待了本宫……”
兮若面无表情的听着春儿将她听来的消息如实复述了一遍,待春儿说完之后,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一眼兮若,她也只是像以往那样柔柔的笑,淡淡道:“合该就是一件物事,何去何从,倒是我等说了不算的,若父皇还了母妃清白,与牟刺同去,对我来说,大概算是件幸事了。”
春儿知她言不符实,却无法反驳,牟刺没有过来陪兮若吃早饭,因春儿把大半时间全花在给兮若梳妆上了,是以外头喊着起程的时候,兮若也才吃了几口白粥,春儿很担心,兮若却笑着安抚春儿,她是真的吃不进去了,再吃怕要吐了,她想自己大概最近也学会姑娘家的悲春伤秋,胃火上升的快,已经好几天没胃口了。
算算日子,整整十天不曾看见墨羽了,今天倒是不知什么原因,墨羽竟会出现在她的马车旁,当然,还有那个传说中与她形影不离的凤仙桐。
凤仙桐身材丰盈高挑,却作了小鸟依人样偎着墨羽,那画面看上去并不美好,当然,在兮若看来,那画面简直扎眼,所以,她也只是匆匆的一瞥,随后垂了眼,全当他们是木偶人一般,若无其事的端臂交手置于小月复前,仪态万千的向马车走去,隐约觉得有一道灼灼视线追着她的身影,她却想不出那视线的主人会是谁。
凤仙桐穿着从墨羽那应要来的宫装,虽然十分奢华,可对于凤仙桐来说,却并不合体,她却执意说那身衣服只有她才配穿,原本是打算拉着墨羽来向兮若示威,却是不想兮若一出现便勾去了大家的视线,令人着实惊艳了一把,叫凤仙桐十分不满——她眼中的秃尾巴鸡,怎么可以比她更像个公主
墨羽初遇兮若的那晚,他眼中心底全是仇恨,其实看她并不真切,他只知道自己压在身下的是凤华雄唯一一个清白身子的女儿,他说她生得丑,其实群芳过后,美丑对他来说,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如今却愕然发现,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是一次更比一次叫人惊艳,长在山野又如何,凤仙桐这个一直留在宫中的女人也远远不及她浑然天成的尊贵仪态,她的美不是一张面皮,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只要出现就让人感觉十分安心的娴静雅致的味道。
就在兮若绕过凤仙桐和墨羽,打算上车的时候,凤仙桐突然伸出手中捏着的马鞭拦住了兮若的去路,冷嘲热讽道:“果真是穷山僻壤走出来的野丫头,没教养的狠,见了本宫和墨将军,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打算走过去,还是你瞎了眼,没瞧见本宫和墨郎在此?”
那一声墨郎生生的叫出兮若一身鸡皮疙瘩,不等平复了心态,胃中竟一阵翻搅,兮若紧紧闭着眼,锁着眉头硬生生的压下那已涌入喉间的酸涩。
墨羽见她此番模样,只当她是被凤仙桐所激,很是心疼她,可身边聚了这么多人,他也只能紧紧的攥了拳头,脸上装出一派漫不经心的形容。
凤仙桐瞧着兮若惨白的小脸,心中十分快慰,很是洋洋得意,挽着墨羽你侬我侬,时不时窜出几句十分暧昧的**话。
兮若挺过这一波难受,冷淡的看了一眼凤仙桐和墨羽,随后默不作声的绕过他们继续向马车走去。
凤仙桐正在兴头上,除了上一次她逮到机会在人前强行的亲了他一口外,难道有机会在人前这样的靠近墨羽,且又能叫兮若花容失色,她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遂在兮若与她擦肩的一瞬,伸手抓住了兮若的手腕。
凤仙桐有些功夫底子,身子骨很壮实,且抓着兮若的手用上了十二分力气,兮若感觉一阵钻心的痛,微微咬了咬牙,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只视线清冷的对上凤仙桐挑衅的眼神,淡淡的问了句:“十四皇姐有何指示?”
见兮若没有像先前那样痛苦,凤仙桐很失望,不过还是笑吟吟的说了起来:“指示未来的西番王妃,本宫还不敢,不过,亲姐姐即将嫁给属意的墨郎了,你不道声贺?”
这消息已从春儿那听过了,虽然心中有了准备,可墨羽和凤仙桐来拦着她说这事,还是让兮若感觉心慢慢的下沉,偏头瞥了一眼墨羽,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兮若微微扯了扯嘴角,愈发体会了日益明显的酸涩,轻启朱唇,“那定是要……”
违心的祝福没说出口,她轻颤着的身子猛地被一具温暖的怀抱满满当当的包揽住,好闻的龙涎香扑鼻而来,那人贴在她耳畔声音极轻的说了句:“有我在,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