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若身子一颤,第一次生出一种想要沉溺在一个人怀抱中的感觉,满满当当的感动充盈在了胸月复间,若不是他很快的放开了她,兮若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冲动的反抱住他,以期留下这突然而至的温暖。
还是惹眼的大红公鸡样貌,口没遮拦的轻佻,抓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啧啧有声道:“本宫前几次来南国,觉得南国什么都好,就是没个端得上台面的公主,实在叫人遗憾,来之前父王倒是说要给本宫许下个公主的,本宫还信誓旦旦的说过,南国这地方,啥都有,特别是不要脸到了令人发指的yin|妇,可惜就是没真正的公主,今日一见盛装后的十七公主,简直叫本宫咬舌头啊,啧啧,南国还是有公主的,瞧瞧,瞧瞧,太完美了,天仙下凡,无比尊贵,草鸡怎比得了啊”
牟刺这根舌头,有些时候刁得比洗衣房里的婶子还叫人无法忍受,兮若会心一笑,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眼,以眼神谢过他的挺身相助。
见了兮若嘴角噙着的笑容,牟刺愣了愣,将将压下的悸动又开始闹腾,其实今天的她真叫他惊艳,虽他那话听上去只是一番调侃,却全然的真心实意,在他心中,南国只一位公主,那便是此刻对着他盈盈笑着的凤兮若。
举止轻浮很有好处,譬如哪天遇上了不想面对的男人,便佯装性好龙阳逼退他;譬如想对老爹的情况了如指掌,便与寂寞久了的如夫人们调笑调笑;再譬如,喜欢上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姑娘,即便把真心实意全端在她眼前,也不会给她多添分烦恼。
当然,他这番话也并非只说给她一个人听的,与兮若四目相对后,趁着大家不留意的当口,牟刺对兮若挤了挤眼睛,随后刷的一声展开平日里拿来扮文雅的玉骨扇,抬高半遮了脸,看似笑得花枝乱颤,可那双深邃的眸却透过扇骨缝偷偷的瞄了一眼站在兮若身边的凤仙桐。
凤仙桐那张脸此刻看上去令人甚感宽慰,真真的白里透红、红中带紫、紫里透青,这个凤仙桐,自持公主身份,到哪里都喜欢众星拱月的排场,如今牟刺对她视而不见,这已让她很难忍受,且牟刺当着墨羽面说她不是公主是yin|妇,只兮若才是天仙似的真公主,这简直触犯了凤仙桐的大忌,凤仙桐愤愤的转过脸去看着墨羽,墨羽只是将视线瞥向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凤仙桐愣了愣,定了定神,对着牟刺咬牙切齿道:“大殿下与本宫的十七皇妹交情匪浅啊”
听凤仙桐出了声,牟刺收了扇子,偏过头斜睨着凤仙桐,作不可思议状,惊诧道:“啊十四公主竟在此,啊墨兄竟然也在此,你们两个啥时候到的,本宫怎么没注意?”
凤仙桐脸上表情愈发狰狞,勉强撑着她公主的贤淑,皮笑肉不笑道:“大殿下眼中只有本宫的十七皇妹,怎会瞧见旁人,本宫与墨郎先前就一直在此了。”
说罢媚眼如丝的望了一眼墨羽,牟刺也随着凤仙桐的视线向墨羽的方向望去。
知牟刺向他这边看来,墨羽也不好太过冷淡,遂转过脸对牟刺拱了拱手,客套道:“大殿下早。”
牟刺并没有回墨羽的招呼,只是挑了挑眉梢,阴阳怪气的将尾音拖得长长的,道:“墨郎……”
凤仙桐怕墨羽开口反驳,抢在墨羽之前出声道:“牟刺殿下想必是不知,本宫即将于墨郎共结秦晋之好。”
牟刺打开折扇,边扇乎着边望着墨羽,撇嘴道:“当真?”
墨羽不置可否,偷偷的瞄了一眼被牟刺小心翼翼护在身侧的兮若,见她只是左顾右盼,并不看他,心中浮浮沉沉,也懒得开口回应了牟刺。
凤仙桐很高兴墨羽给她留脸面,牟刺摇头晃脑,无限唏嘘道:“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墨羽对牟刺扯了扯嘴角,凤仙桐渐渐绽开的笑容僵在嘴角,这牟刺说了一句后,顿了顿,上前两步拍着墨羽肩膀,复又开口道:“既然墨兄已经决定了,本宫也不多说了,恩,娶了南国第一荡|妇,不对不对,娶了南国第一公主,还望墨兄节哀顺变。”
凤仙桐终究隐忍不住,厉声道:“牟刺,你别欺人太甚。”
牟刺不甚在意的斜瞄着凤仙桐,锁着眉头沉吟久久,似乎没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不解道:“怎么欺人了,公主可不好红口白牙的颠倒是非,本宫从来不欺人的,本宫欺负的从来都不是人。”
凤仙桐将一口贝齿磨得咯吱咯吱的响,却词穷,须臾,跺着脚拉着墨羽的胳膊摇晃娇喃道:“墨郎,他欺负我”
恶心的感觉很恰到好处的找上了兮若,兮若倏地偏过脸去,闭眼压下不舒服的感觉,墨羽的视线盯着兮若,眼底泻出的关心被牟刺扑捉了个完全,而牟刺也只是垂了眉眼,暗叹一声,嘴上还要继续调侃,“哎呀这都夏天了,怎么还这么冷啊,啧啧,冷死人了。”
凤仙桐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牟刺一眼,错过了墨羽眼中对兮若流露出的担心,墨羽适时出声,“大殿下,节哀顺变是用在吊唁死者的时候。”
牟刺作恍然大悟道:“哎呀,该死该死,本宫学术不精,竟出现了这么荒唐的错误,实在该死,本宫可没半点咒诅十四公主早死早好的意思,真的”
兮若感觉好些了后,垂了头会心的笑,便是那些佶屈聱牙的汉家典史牟刺也是能倒背如流的,更别说信手拈来的风土人情,一个节哀顺变如何难得住他?
这一遭凤仙桐盛气凌人的来,垂头丧气的去,兮若对牟刺表示感激,他却只是若无其事的装彪卖傻。
眼看着南城门就在不远处,牟刺骑马经过兮若的马车时,趁人不留心,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玉骨扇从车帘子扔了进去,随后错车而过。
牟刺的玉骨扇不偏不倚的落入兮若怀中,她微微的愣了愣,伸手拿起扇子端量了片刻,随后轻轻展开,待看清上面的画之后,心头一颤,她记得清楚,那般招摇的牟刺,手中捏着的玉骨扇却是极素雅的,扇面也是空白的,如今她手中这把,虽换了个玉梅花的扇坠,却是先前牟刺手中的那把无疑,可那原本空白的扇面,现在却绘上了一簇碧桃花。
静静的看了这把扇子许久,以前同他说过的一些只言片语在她脑子里顿时清楚了起来,她从未同牟刺说过喜欢看男人穿白色的衣服,他却穿了白衣来见她,她只当他扮风雅扮习惯了,信口胡诌,恰好对上了她的喜好,如今恍然,他定是了解她同他说雪妖并非随口拽来的话题,至于这碧桃花,她也只是不经意的同他提了一句,“母妃的家乡有一个传说,有一种花代表消恨的意思……”
慢慢收起了扇子,伸手自随身锦囊中模出锦槐送她的那个叠的端端正正的绣帕,将它们摆在一处,愣怔了许久,喃喃道:“兮若何德何能呢?”
回京之后,墨羽终究未带她入宫,只是同外头宣布说她身子不舒服,受不住大殿上觥筹交错的嘈杂,遣莫桑将她先行送回了府去。
春儿对此很是愤愤,她先前就知道墨羽和牟刺回京,宫中少不得一场盛宴,是以在兮若的妆扮上很是用心,不想墨羽却连个露脸的机会都不给兮若,春儿并不怨恨墨羽,只理所当然的将罪名全推在了凤仙桐身上,絮絮叨叨的嘀咕着:“一定是十四公主她害怕您抢了她的风头,才在将军大人面前谗言,怎么可以卑鄙成这样啊?”
兮若一心惦着为她受伤的锦槐,且她觉得不让她去大殿上正和她意,那个地方并没有给她多少美好的回忆,还有她不知若是在大殿上遇上玉雪歌,她要如何面对他。
听着春儿的恼怒抱怨,兮若展颜一笑,语调轻松道:“春儿,你这样不平,不会是因为我不能亲眼目睹那两人如何亲密而懊恼吧?”
这只一句便叫春儿彻底的沉默了,虽同为女子,且春儿还有自己的任务,可她真心实意的喜欢兮若,看兮若有苦只能自己担着,让春儿很不舍,只要兮若觉得无所谓,她其实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也计较不来的。
下了马车,不顾身体疲乏,兮若直奔着锦槐的房间而去,侯在锦槐门外的侍女见是兮若,略略皱了皱眉,知道墨羽近来待兮若很是不同,也不好太过冷淡,只生疏有礼的告之兮若说柳柳夫人在二楼看看风景。
兮若心头一动,展开笑颜谢了那个小侍婢。
这一笑,先是让那侍婢先是一愣,随即红了脸,态度软化了许多,笑容也透出了真心。
兮若让春儿和小蝉侯在外头,自己拎着裙摆快速上楼,才上楼就瞧见了慵懒的偎在美人靠上的完美侧影,兮若微怔,顿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