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花开 第一卷 初见 第一零二章 不折手段

作者 : 紫筱恋喜

二十四年的所思所想瞬间倾塌,身冷心更冷,翻腾的思绪冲撞着脑子嗡嗡的响,无力争辩,只因这番话出自雪歌之口。

突然觉得好笑,而他也当真失态的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弱不禁风的身子里那泡着药汤子长成的五脏六腑好像一瞬间全移了位,疼得叫人难以忍耐,尚来不及遮挡,眼里酝出的水泽已倾泻,而他只是笑,想着市井中流传的说法:德昭帝的内宫,集天下之极秽,果真如此。

先前总是好奇雪歌为何偏待于他,那时雪歌回他,还是不知的好,原来事实竟是如此不堪,不知者当真好过,养大自己的亲人一夕间变成血海仇敌,有几人能轻易接受?

可如今这样的局势,雪歌又为何会同他讲了个一清二楚?他从不逞口舌之快的。

雪歌静默的任凤九放纵,伴在一起十几年,彼此自是十分了解,此时的凤九并不需要劝慰,生死已在度外,只要宣泄出来,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一刻钟之后,笑声渐止,其实凤九一直希望自己与这金碧辉煌的囚笼没有关系,明知雪歌这些年做过些什么,他却宁肯担着不忠不孝的自责帮衬着雪歌,时时受良心的煎熬,事实如此,那些曾叫他寝食难安的煎熬也成了好笑的傻气,若当初他顾念与德昭帝的父子情谊出卖了雪歌,才可谓真正的不忠不孝罢。

在这禁宫中最让他眷恋的便是那年碧桃芬芳时的暖色,仙子般的女孩笑嘻嘻对他说长大要嫁给他那些话,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珍藏着,虽然她回来了那么久他一直没去看她,却并不代表他不想她,只是明知道不可能,便将那份念想葬在了心底,爱上自己的亲妹妹,这比那未婚私通的情事还叫人鄙夷,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好到连他自己都以为当真释怀,却在这一刻想到她的笑脸后,即将干涸的泪痕复又汹涌:与她不是亲兄妹,真好

先前是痴心妄想,如今梦想成真了,却心如刀绞,那本是旁人的错,全由着无辜的她承担了,他才是真正的孽种,若不是他父母的罪过,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岂会被放逐荒野,当年谁人不知,十七公主是德昭帝的心头肉、掌中珠,那时世人笑谈,若南国有女帝,或许德昭帝会把皇位也传给她,若不是怀疑她的出身,怎会将她当做一件物事,随意送给墨羽在众目睽睽之下玷辱?

抬了手臂遮住模糊的眼,终于寻回了声音,干涉沙哑道:“宋——他不是一直以行事光明磊落自居么,又怎么犯下这种伤及无辜的事情?哦我对他还算有些了解,他也不算多爱我母妃,他和母妃私通的那个时候,已经娶了夫人了,男婚女嫁,本该各不相干,却有了我,还敢说什么光明磊落,笑话”

这话听上去是置喙着宋春寒的人品,雪歌却明白他计较些什么,温雅的笑,淡淡道:“他知道安贵妃在凤华雄心中多么重要,只是不曾想到凤华雄已失了理智,他一直是个机敏的人,却也算错了一把,那个时候他只以为凤华雄是因他和北夷的关系,打算借着这个由头除掉他,他有一身傲骨,知道结局已定,笑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愿徒费口舌,只是后来才明白凤华雄当真是因嫉妒而癫狂,并不是因他的身份而针对他,可惜已经晚了,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两句话是,‘尘羽,逸青就拜托你了。’和‘甄儿,我过来陪你,等我’,他还有另外一双子女,可最后惦着的,只是你和你母亲。”

此时此刻,还有远比追究过往更为重要的事情要解决,凤九深深地喘息过后,情绪已渐平稳,那些尘封的爱与不爱,孰是孰非,待到能静下心思的时候,他再慢慢去想,袖摆拂去眼角的湿润,目光冷静的对上了雪歌,顿了片刻,挑拣了个相对平淡的话题绕过先前的压抑,“张方碧决定的事情很难动摇,这次的结果实在出人意料。”

雪歌见凤九已经平淡的接受,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那笑容让凤九有些微的愣神,呢喃了句,“若你对小十七这样笑,她可躲得过?”

凤九的声音极轻,可雪歌却听得分明,兮若回京前,凤九从不在雪歌眼前刻意提她,雪歌却知道凤九心底住着这么个人,一个被他当做亲妹妹,却无法戒掉思念的人,凤九以为自己隐藏的好,可那些伪装还是在得知兮若的现况后土崩瓦解。

随后凤九便试图让雪歌知道兮若的好,小心翼翼的念叨着,只希望雪歌不要伤害了他心底的碧桃仙子,可是雪歌还是搞不懂,凤兮若究竟哪里好?

脸上的笑容恢复成先前的温文,收了真心,隐了实意,声调淡漠的回答了凤九先前的问题,“只需让张方碧了然,一个是已经懂事且恨着她的皇子,而另外一个却是什么都不懂的皇孙,哪个更好摆布,她自然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凤九静默片刻,长叹一声,虽没有血缘,却改不了当了将近二十年兄弟的事实,到底做不来一笑置之,可他又能如何?他们皆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的人,谁又能同情的了谁?

他终究还是有私心的,踌躇了许久,忍不住,开口喃喃的问了,“你说过会护住她月复中的孩子,却又为何要让仙桐去恨她,且不留半点余地?”

雪歌银色的眸子突然闪过一抹凤九无法解读的情绪,转瞬寂然,云淡风轻道:“依你对墨羽的了解,若有人剜了他心头肉,他会如何处之?”

凤九轻颤了一下,小声应道:“倾其全力,加倍讨回。”

雪歌勾唇一笑,“以墨羽的狠辣手段,加之你的冷静睿智,即便雪歌不在了,相信你们也会完成的很好?”

凤九愕然的瞪大了眼,望着雪歌脸上看似如沐春风的笑,心中莫名的不安了起来,算算时日,又暗暗的松了口气,雪歌口中的不在和他先前理解的并不同,随即又开始惴惴,想也不想月兑口追问道:“你要带她走,你带她去哪里,她曾是凤华雄最在意的小公主,你也恨她,你只说要保住她月复中的异胎,一旦她生下了那个孩子,你会如何待她,可会给她留条生路?”

雪歌看着凤九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脸孔,听着他一声高过一声的惶恐追问,却未立刻作答,缓步上前,以食指拂过凤九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子,在凤九错愕的视线中,雪歌微微低头看着手指上的湿润,喃喃道:“或许我当真不是人,许多在寻常人眼中再正常不过的感官,我都是没有的,你紧张了,所以出汗了,可我不会紧张,更不会出汗,你和锦槐还真是兄弟,就连喜好都是相同的,但是我无法给你们任何保证,北夷历史上曾有过不止一位王后死于生产,若凤兮若熬不过那关,我不会有任何迟疑,异胎我是必保的,至于旁的,我只能答应你,我不会杀了她。”

凤九垂了眼,讷讷的问,“什么时候回来?”

雪歌轻笑,“我死之前。”

凤九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抬头,目光透着一份坚定,深深的绞着雪歌,一字一顿道:“我相信她有那个能力,若——若当真有那么一天,请你——请你好好的珍重她。”

这样含糊的一段话被凤九说的支离破碎,可雪歌却懂了他的意思,眸子先闪过一抹诧异,随即浮现调侃,笑道:“知道她并不是你的亲妹妹,却还要让我接受她?”

凤九垂了视线,遮住眼中的落寞,自嘲的笑了笑,眼底的落寞渐渐转为怀念,“只要她幸福就好,安思容我见过,美好的像落入凡尘中的仙子,可见了小十七真心实意的笑容,便会发现安思容也逊色了,那是我此生最想守护的美景,可我却没那个能力,我知你在她心中是不同的,只要你愿意接受,至少这一生不会那么遗憾,她会慢慢平复凤华雄带给你的伤害,算是——算是父债女还了吧。”

雪歌慢慢收了脸上的笑,眯眼审视着凤九脸上的表情,漠然道:“你对她还真自信,也只是很多年之前短暂的相处罢了,那时她还是个孩子,就能叫你这样掏心挖肺?”

凤九笑应,“她值得。”

雪歌轻嗤:“只是对你来说。”

凤九不再反驳,雪歌豁然转身,举步回返,淡声道:“棋局乱,步步乱,牟刺此番走不得了,我会让他先与凤仙桐定下婚约,给你一天时间静静心思。”

望着绕在雪歌脚边的小白,凤九默了片刻,随后扬声,“她呢,这些天她会如何?”

雪歌住了脚,微微偏了头,过膝的银色长发倾泻在他身后,被阳光一照,剔透晶莹,凤九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听他波澜不惊道:“给他们半个月时间相爱。”

凤九愕然,问道:“为何?”

雪歌缓缓的勾起了唇,“爱的深,伤得重,将来狠起来,才不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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